龙昊三招败退点苍派长老卢松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极短的时间内,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整个苏州城,并迅速向江南武林扩散。其引发的波澜,远超当事各方的预料。
起初,听闻此讯者大多嗤之以鼻,认为是无稽之谈。点苍派卢松,乃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一手“流星剑法”迅疾狠辣,内力修为亦是不凡,虽非绝顶高手,但也绝非易与之辈。而那“龙影”,名不见经传,此前唯一引人注目的便是太湖遇袭重伤之事,怎可能短短数日便恢复如初,甚至能三招之内轻取卢松?这简直如同天方夜谭。
然而,随着当日目睹那一战细节的围观者(其中不乏一些小帮派头目和独行侠客)的证词不断流出,细节越来越清晰,质疑的声音渐渐被震惊所取代。两根手指弹开流星剑,诡异指法破防,平淡一掌断剑伤敌……尤其是龙昊那自始至终气定神闲、深不可测的姿态,以及卢松惨败后羞愤交加、当即带领弟子灰溜溜离开苏州的举动,都印证了传闻的真实性。
一时间,“龙影”之名,响彻江南武林。人们纷纷猜测他的来历师承,将其与那神秘莫测的“皇血”、“定星盘”传说联系起来,各种流言蜚语甚嚣尘上。有人视其为对抗“神殿”的希望之星,有人则心怀忌惮,认为其来意不明,恐成心腹大患。但无论如何,再无人敢将其视为可随意拿捏的无名小卒。
这股风暴的中心——龙昊本人,却异常平静。当日回到安全屋后,他便再次闭门不出,对外宣称需巩固修为,实则是在进一步消化与卢松一战的感悟,并将新生的力量彻底融会贯通。他深知,露锋芒是为了震慑宵小、争取主动,但真正的危机并未解除,反而可能因这番高调出手而引来更强大的敌人。实力,永远是立足江湖的根本。
柳晴则担起了对外联络与情报梳理的重任。她凭借着与定星盘日益深厚的共鸣所带来的超常灵觉,以及龙昊的指点,在处理各方试探和打探时,越发显得从容不迫、滴水不漏。她清晰地感受到,随着龙昊声名鹊起,暗中窥探安全屋的视线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加复杂和隐蔽,其中夹杂着敬畏、贪婪、忌惮等多种情绪。墨七带领的暗桩压力倍增,但也因龙昊展现的实力而士气大振,侦查网络铺得更开。
风暴首先在司徒家内部引发了剧烈的震荡。
司徒雷书房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司徒雷背对着房门,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手中的两颗铁胆被捏得咯咯作响,显示出他内心的极不平静。司徒电则焦躁地在房中踱步,脸色阴沉得可怕。
“大哥!你看到了吧?!那龙影根本就是在扮猪吃老虎!什么重伤未愈?全是狗屁!他这身功力,我看比那幽冥老鬼也差不了多少!我们当初还想控制他?简直是痴人说梦!”司徒电猛地停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
司徒雷缓缓转身,脸上已恢复了一贯的沉稳,但眼底深处的惊悸与算计却难以完全掩饰:“慌什么?他越强,对我们而言,未必是坏事。”
“不是坏事?”司徒电瞪大了眼睛,“他现在声名大噪,各方势力都在盯着他!我们还能像之前那样掌控局面吗?别忘了,他手里可能还有定星盘!那洛惊云明显也对他另眼相看!万一他们联手……”
“联手?”司徒雷冷笑一声,“洛家小子心高气傲,独来独往,岂会轻易与人联手?龙影此人,看似随和,实则心志坚毅,绝非甘居人下之辈。他们之间,合作或许有,但联手?难。”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至于掌控……为何一定要掌控?有时候,借势而为,驱虎吞狼,才是上策。”
司徒电一愣:“大哥的意思是?”
“龙影实力超乎预期,确实打乱了我们的计划。但这也意味着,他有了与‘神殿’正面周旋的更大资本。”司徒雷走到书案前,手指点着江南地图上的几个点,“‘神殿’经太湖之败、幽冥左使受伤,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他们的反扑只会更加猛烈。点苍派卢松这个蠢货,正好成了龙影立威的垫脚石,也让我们看清了他的部分底牌。如今,江南武林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神殿’若要行动,首要目标必然是他!”
司徒电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大哥是想让龙影成为吸引‘神殿’火力的靶子?我们坐收渔利?”
“不止如此。”司徒雷眼中闪烁着老谋深算的光芒,“三日后‘沧浪苑’的闭门会议,照常举行。不仅要请龙影,还要大张旗鼓地请!我们要将他推上前台,让他成为江南武林对抗‘神殿’的一面旗帜!如此一来,既能借助他的力量削弱‘神殿’,又能借此整合各派力量,巩固我盟主地位。同时,将他置于明处,他的一举一动,都将在我们眼皮底下,总比他在暗处难以琢磨要好。”
“高!实在是高!”司徒电抚掌称赞,但随即又皱眉,“可是……他会甘心被我们当枪使吗?”
“由不得他完全甘心。”司徒雷胸有成竹,“大势所趋,除非他立刻离开江南,否则就必须面对‘神殿’的威胁。与我们合作,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况且,我们给出的,是‘盟军副统帅’的虚名和一定的资源支持,这对急需立足和情报的他来说,并非不能接受。关键在于,如何把握好这个度,既要用他,又不能让他脱离掌控太多。”
兄弟二人又密议良久,仔细推敲着后续计划的每一个环节。
与此同时,苏州城西一处隐秘的宅院内,气氛同样肃杀。
烛光摇曳,映照着一张苍白而阴鸷的脸庞,正是重伤未愈的幽冥左使。他靠坐在软榻上,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气息萎靡,但那双惨绿色的眼睛里,却燃烧着怨毒与疯狂的火焰。下首,跪着几名黑袍人,大气不敢出。
“废物!一群废物!”幽冥左使的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压抑不住的暴怒,“连一个重伤初愈的小辈都试探不出深浅,反而折了卢松那个蠢货,打草惊蛇!要你们何用!”
“左使息怒!”一名黑袍人颤声道,“那龙影的实力确实远超预估,其内力属性至阳至刚,似乎……似乎隐隐克制我们的幽冥煞气!属下怀疑,他是否真的与‘皇血’和那件圣物有关……”
“皇血……定星盘……”幽冥左使眼中贪婪之色大盛,随即又被更深的忌惮取代,“还有洛家那个小杂种!他的‘破军’枪意,竟能伤我本源……此二人不除,必成心腹大患!”
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喘着粗气道:“传令下去,启动‘暗子’,严密监视龙影和那个丫头的动向,特别是他们与司徒家、洛家的接触。暂时停止一切大规模行动,偃旗息鼓,让他们以为我们怕了!待本座伤势稍复,再……哼!”他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司徒雷想借刀杀人?本座就让他引火烧身!那‘沧浪苑’闭门会议?正好,一网打尽!”
“是!”黑袍人领命,悄然退下。
幽冥左使独自坐在黑暗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榻沿,喃喃自语:“龙影……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不过,不管你有多强,敢挡‘神殿’的路,唯有死路一条……”
而在另一处清幽的别院,水榭之中,洛惊云独自抚琴。琴声清越,却带着一股孤高绝伦的冷意,与这江南水乡的温婉格格不入。他今日并未出门,但龙昊三招败卢松的消息,早已传入他耳中。
琴音戛然而止。
洛惊云抬起眼,望向司徒府的方向,冰冷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波澜,唯有深处一丝极淡的探究。“至阳内力,蕴含破邪之力……有趣。”他低声自语,“看来,那定星盘果然在他或那女子手中。司徒雷的算盘,打得响,却未必能如意。”
他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江湖,要起风了。这潭水,越浑越好。”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那是一种置身事外、静观风云变幻的超然,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期待。
夜色渐深,苏州城表面恢复了宁静,但在这宁静之下,各方势力的暗流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涌动、碰撞。司徒家的借势之谋,“神殿”的蛰伏毒计,洛惊云的冷眼旁观,以及其他大大小小门派的观望、算计、站队……所有的一切,都因龙昊的横空出世而加速发酵。
三日后“沧浪苑”的闭门会议,尚未开始,便已注定不会平静。而龙昊与柳晴,在这场愈演愈烈的风暴中,又将如何应对?新的挑战,已悄然逼近。
(第二百一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