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索崩断的瞬间,失重感如同冰冷的巨手攫住了龙昊的心脏!耳畔是洪水震耳欲聋的咆哮和铁索抽打岩壁的刺耳尖鸣!下方,浑浊的、裹挟着断木碎石的怒涛如同巨兽张开的口器,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生死一线间,龙昊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被求生本能点燃!他来不及思考,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在身体下坠的刹那,腰腹猛地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双手死死抓住剧烈晃动的铁索,双腿如同铁钳般盘绕锁紧!同时,他将体内残存的丹劲与星墟之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双臂,硬生生抵消了部分下坠之势!
“砰!”
他的身体如同沉重的沙袋,狠狠砸在下方不远处一处略微突出的、湿滑的岩石平台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五脏六腑仿佛移位,喉头一甜,一口逆血喷出!抓住铁索的双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几乎要脱臼!但他死死咬住牙关,没有松手!
铁索的另一端依旧连接在对岸岩壁,此刻如同狂舞的巨蟒,带着龙昊的身体在洪流上方疯狂摆动、撞击着崖壁!碎石纷飞,水花四溅!龙昊如同暴风雨中的一片树叶,随时可能被甩入万丈深渊!
他强忍剧痛和眩晕,努力调整姿势,双脚在湿滑的岩壁上奋力蹬踏,寻找借力点。每一次撞击都让他气血翻腾,伤口崩裂。冰冷的河水劈头盖脸地浇下,几乎让他窒息。但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爬上去!
机会稍纵即逝!在一次铁索摆向岩壁的瞬间,龙昊看准时机,松开一只手,闪电般探出,五指如钩,狠狠抠进一道岩缝!另一只手依旧死死抓住铁索,稳住身形。他如同壁虎般贴在垂直的崖壁上,暂时获得了片刻的喘息。
他剧烈地喘息着,感受着全身散架般的疼痛和力量的飞速流逝。抬头望去,上方是云雾缭绕、看不到顶的绝壁,对岸隐约传来追兵气急败坏的叫喊,却被洪水声掩盖。下方,红河依旧奔腾咆哮,但水位似乎在洪峰过后开始缓慢下降。
不能停留!追兵可能会想办法绕过来,或者从上方攻击!必须尽快离开这处绝地!
龙昊观察四周,发现自己所在的这处平台极为狭窄,仅容立足,上方是光滑的岩壁,下方是深渊。唯一的生路,是沿着岩壁横向移动,寻找其他可供攀爬或容身的地方。他小心翼翼地将身体紧贴岩壁,手脚并用,如同最灵巧的猿猴,在湿滑且布满苔藓的绝壁上艰难挪移。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碎石滚落和心脏狂跳。
如此横向移动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就在他力量即将耗尽之际,终于在前方发现了一道狭窄的、被水流冲刷出的岩缝!岩缝向内凹陷,形成一个小小的、勉强可容身的洞穴!
龙昊心中狂喜,用尽最后力气爬进洞中,瘫倒在地,剧烈咳嗽,吐出几口混着血丝的河水。洞内阴暗潮湿,但总算暂时安全了。他检查自身,伤势不轻,内腑受震,多处软组织挫伤,但幸运的是没有骨折。他立刻盘膝坐起,不顾一切地运转龟息蕴灵诀和《星诀》,引导那微弱的星墟之力滋养伤体,恢复气力。
数个时辰后,外面天色渐暗,洪水也退去了大半,只剩下奔腾的河水。龙昊的伤势稳定下来,恢复了些许力气。他走到洞口,谨慎地向外望去。对岸已看不到追兵的踪影,想必是认为他坠崖身死,或是被洪水冲走,暂时放弃了追击。
危机暂解,但如何离开这绝壁又成了难题。向上攀爬几乎不可能,向下是深渊激流。唯一的希望,是沿着这道岩缝向山体内部探索,或许有通往别处的路径。
岩缝初极狭,仅容侧身通过,内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龙昊点燃随身携带的、用油布小心包裹的火折子,微弱的火光摇曳,照亮了崎岖的通道。他一手持火折,一手握刀,小心翼翼地向深处摸去。
通道蜿蜒向下,空气潮湿阴冷,石壁上凝结着水珠,脚下是湿滑的碎石。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隐约传来水声,而且空气中那股淡淡的铁锈味似乎更加浓郁了。又行了一段,眼前豁然开朗,通道尽头,竟然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
溶洞广阔,洞顶垂下无数钟乳石,地下河从这里汹涌穿过,形成一片地下湖泊。而最令龙昊震惊的是,在湖泊的岸边,他竟然看到了人工开凿的痕迹——几处简陋的石灶、一些破碎的陶罐,甚至还有一座残破的、类似码头的木结构延伸入水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火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的中药味?
这里有人!而且是不久前刚离开!
龙昊心中一凛,立刻熄灭火折,隐入黑暗之中,全力收敛气息。他仔细倾听,除了水声,洞内一片死寂。他悄无声息地靠近那些痕迹,蹲下身检查。石灶里的灰烬尚有微温!破碎的陶罐边缘新鲜!码头边的水迹未干!种种迹象表明,这里不久前确实有人活动,而且人数不少!
是敌是友?是山岩部族的人?还是……“神殿”的另一个据点?或者是……其他隐居于此的势力?
龙昊心中疑窦丛生,不敢大意。他沿着湖岸小心搜索,在码头附近,他发现了一小片被踩倒的、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草药。他认得这种草药,有安神镇痛之效,通常是受伤后使用。难道住在这里的人中有伤员?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湖对岸岩壁上的一点微光吸引。那光芒极其微弱,仿佛是透过缝隙传来。他凝神望去,发现那里似乎有一个被藤蔓遮掩的洞口!
或许那里是出口,或者是那些人的居所?龙昊决定冒险一探。他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冷的湖中,泅渡过去。湖水刺骨,暗流涌动,他运功抵御,动作轻缓,避免发出声响。
靠近对岸,他拨开藤蔓,果然发现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洞内隐隐有火光闪烁,还有人声传来!声音压得很低,但龙昊耳力惊人,依稀可辨。
“……伤势如何?”
“……稳定了,但失血过多,需要静养……”
“……外面动静不小,怕是‘他们’的人还在搜……”
“……此地不宜久留,天亮前必须转移……”
“……可是木先生他……”
木先生?!龙昊听到这三个字,浑身剧震!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是木先生和柳晴?!他们竟然也逃到了这里?还受了伤?
巨大的惊喜和担忧瞬间淹没了他!他再也按捺不住,也顾不上是否危险,压低声音,朝着洞内轻声呼唤:“木先生!柳姑娘!是你们吗?我是龙昊!”
洞内的交谈声戛然而止!一片死寂!随即传来兵刃出鞘的轻微声响和急促的脚步声!
“谁?!”一个警惕的、略显沙哑的喝问声传来,并非木先生或柳晴的声音。
龙昊心中一沉,不是他们?还是发生了变故?他握紧刀柄,沉声道:“在下龙昊,寻找木易先生和柳晴姑娘!并无恶意!”
洞内沉默片刻,脚步声靠近,火光晃动,一个身影出现在洞口。那是一个穿着粗布短褂、面容精悍、眼神锐利的中年汉子,手中握着一柄猎叉,警惕地打量着浑身湿透、带着伤痕的龙昊。
“你说你叫龙昊?有何凭证?”汉子语气冰冷。
龙昊心中焦急,但也知不能冲动,快速说道:“木先生精于医道,柳姑娘身怀晶石碎片!我们曾在观星殿失散!你若不信,可唤他们出来一见!”
汉子目光闪烁,似乎在判断龙昊话语的真伪。这时,洞内传来一个虚弱却带着惊喜的声音:“是……是龙兄弟的声音!快!快让他进来!”
是木先生!龙昊心中大石落地!
那汉子闻言,神色稍缓, 侧身让开通道:“进来吧,小心点。”
龙昊迫不及待地踏入洞中。这是一个不大的石室,中央生着一堆篝火,驱散了洞中的寒意和湿气。火光下,只见木先生靠坐在石壁下,脸色苍白,腿上裹着厚厚的绷带,渗出血迹,但精神尚可。而躺在干草铺上、盖着兽皮的身影,正是柳晴!她双眼紧闭,呼吸微弱,脸上毫无血色,显然伤势极重!
“木先生!柳姑娘!”龙昊一个箭步冲到近前,声音颤抖。
“龙兄弟!真的是你!苍天有眼!”木先生看到龙昊,激动得老泪纵横, 挣扎着想坐起。
“木先生,您别动!”龙昊连忙扶住他,目光急切地看向柳晴,“柳姑娘她……”
木先生叹了口气,神色黯然:“那日我们被迫跳下暗河,柳姑娘为护住老朽,撞上暗礁,伤及肺腑,失血过多……老夫虽尽力救治,但缺医少药,伤势反复,至今昏迷不醒……唉!”
龙昊看着柳晴毫无生气的脸,心如刀绞。他强忍悲痛,检查了一下柳晴的脉搏,气息微弱游丝,情况确实危急。他立刻从怀中取出山岩部族赠送的、效果更好的伤药,递给木先生:“木先生,快给柳姑娘用上!这是上好的伤药!”
木先生接过药,嗅了嗅,眼中露出惊喜之色:“好药!龙兄弟,你从何处得来?”
“此事容后细说。”龙昊摆摆手,看向旁边的精悍汉子和另外两个同样猎户打扮的年轻人,“这几位是?”
木先生连忙介绍:“这几位是‘山民会’的朋友。这位是韩烈韩兄弟,这两位是阿虎、阿豹。那日我们被河水冲到下游,侥幸被韩兄弟他们所救,藏于此地。若非他们,老夫和柳姑娘恐怕早已……”
韩烈抱拳道:“龙兄弟客气了。山民会同气连枝,守望相助是分内之事。只是如今‘四海帮’和那些黑衣番子搜山甚紧,此地也已暴露,我们必须尽快转移。”
龙昊感激地看了韩烈一眼,沉声道:“韩兄大恩,龙某没齿难忘!追兵我已暂时甩脱,但此地确非久留之地。柳姑娘伤势沉重,必须尽快找到安全地方静养。不知韩兄可知还有何处可去?”
韩烈沉吟道:“由此向北三十里,有一处我山民会的秘密据点,名为‘鹰嘴岩’,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且有储备的药材。只是路途艰险,柳姑娘的状况……”
龙昊断然道:“再险也要去!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出发!”
众人商议已定,立刻行动起来。韩烈等人用树枝和藤蔓制作了一副简易担架,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柳晴安置其上。龙昊不顾自身伤势,与阿虎阿豹一起抬起担架。木先生则由韩烈搀扶。
一行人熄灭篝火,清理痕迹,借着夜色掩护,悄然离开溶洞,沿着一条隐秘的兽道,向着北方险峻的群山深处行去。
夜色浓重,山风凛冽。担架上的柳晴气息微弱,龙昊的心也沉甸甸的。前路依旧凶险未卜,但至少,他找到了失散的同伴。新的征程,在黑暗中再次启航。目标——鹰嘴岩!希望,就在北方!
(第一百八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