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炙烤着北方荒芜的丘陵。稀疏的枯草在热风中摇曳,扬起阵阵尘土。龙昊和柳晴的身影,如同两个移动的黑点,在起伏的土黄色大地上艰难跋涉。身后,河间市的轮廓早已消失在地平线下,但无形的追捕之网,却仿佛比这毒辣的日头更令人窒息。
离开砖窑已近两个时辰。为了摆脱可能的追踪,龙昊没有选择相对好走的河谷或山路,而是专挑植被稀疏、岩石裸露、难以留下足迹的砾石坡和干涸的冲沟行进。这样的路线对体力是极大的考验。
柳晴早已筋疲力尽,汗水浸透了粗布衣衫,脸上、手上被荆棘划出无数道细小的血痕,嘴唇干裂起皮。她咬着牙,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龙昊身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感,几乎全靠一股求生的本能支撑着。龙昊刻意放慢了速度,不时停下,看似观察地形,实则是让她有片刻喘息之机。他递过水囊,里面仅剩不多的清水此刻比黄金还珍贵。
“喝一小口,润润唇。”龙昊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丝毫疲惫。他的目光如同鹰隼,不断扫视着四周的地平线和天空,警惕着任何可能出现的飞鸟惊起或尘土扬起的异常迹象。
柳晴感激地接过,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清凉的水滑过喉咙,暂时缓解了火烧火燎的干渴。她看着龙昊挺拔而沉默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是这个神秘的男人,一次次将她从绝境中拉起,而他的冷静和强大,在这无尽的荒原中,成了她唯一的精神支柱。
“我们……要去哪里?”柳晴喘着气,声音沙哑地问道。
“向北,进山。”龙昊言简意赅,指向远方那片隐约可见的、青灰色的山脉轮廓,“只有进了山,才有摆脱他们的可能。”山区地形复杂,植被茂密,是隐藏和反追踪的最佳场所。
休息片刻,两人继续上路。龙昊的步法看似寻常,却暗含玄机,总能找到相对省力且隐蔽的落脚点。他时而蹲下,用手指捻起一撮泥土嗅闻,时而仔细观察石块的风化面和苔藓的朝向,以此修正方向,避免在看似大同小异的丘陵地带迷失。
下午,天气突变。北方的天际涌来大片的乌云,狂风卷起沙石,打得人脸颊生疼。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快!找地方避雨!”龙昊拉起几乎要虚脱的柳晴,加速向一处地势较高的、有着巨大风化岩的山坡跑去。
刚跑到岩石下,豆大的雨点便夹杂着冰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瞬间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能见度骤降。岩石下方形成一个浅窄的凹洞,刚好能容纳两人蜷缩躲避。外面雷声轰鸣,雨水如同瀑布般从岩顶倾泻而下,在他们面前形成一道水帘。
寒冷和潮湿让柳晴瑟瑟发抖。龙昊脱下相对干燥的外衣递给她,自己则靠坐在岩壁上,闭目调息,利用这难得的间隙恢复体力,同时耳朵警惕地捕捉着雨声中的任何异响。暴雨能冲刷掉他们的足迹,但也可能掩盖追兵靠近的声音。
柳晴裹着带有龙昊体温的衣物,感受着身旁男人沉稳的呼吸,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她偷偷打量着龙昊。他脸上涂着尘土和汗渍,但轮廓分明,眉宇间带着历经风霜的坚毅和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他到底是谁?为何拥有如此可怕的身手,却又一次次救下自己这个累赘?
“龙……龙先生,”柳晴鼓起勇气,低声问道,“那些追杀我们的人……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非要抓住我们不可?”
龙昊睁开眼,目光透过雨幕,望向虚空,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他们是一个……很庞大的组织。目的,是为了得到一些不该存在于世的东西。”他没有具体说明“神殿”和“星尘”,那对柳晴来说太过危险。
“是因为……我父亲留下的那个石头吗?”柳晴冰雪聪明,立刻想到了关键。
龙昊看了她一眼,没有否认:“那是其中之一。你父亲可能无意中触碰到了这个组织的秘密。你现在是他们必须清除的知情人之一。”
柳晴脸色更加苍白,紧紧握住了胸前藏着的晶石碎片,仿佛那是一件烫手的山芋,却又承载着父亲唯一的线索。“那我父亲他……还活着吗?”
龙昊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落入他们手中,凶多吉少。”他语气平静,却带着残酷的真实。
柳晴的眼泪无声地流下,混合着雨水。她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抽动。龙昊没有安慰,有些痛苦,必须自己承受。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峦,为她挡住外面的风雨和杀机。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半个时辰后,雨势渐歇,乌云散开,夕阳的金光穿透云层,给湿漉漉的荒原镀上了一层瑰丽的色彩。空气清新了许多,但气温也下降得厉害。
“走,趁天黑前,多赶一段路。”龙昊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
两人再次上路。雨后的地面泥泞不堪,行走更加困难。但龙昊发现,雨水冲刷掉了他们之前留下的绝大部分痕迹,这倒是件好事。他选择沿着山脊线行走,虽然费力,但视野开阔,便于观察。
夜幕缓缓降临。荒原的夜晚,寒冷刺骨,风声如同鬼哭。龙昊找到一处背风的土崖裂缝,收集了一些未被雨水完全打湿的枯草和灌木根茎,艰难地升起一小堆篝火。火焰带来的光和热,驱散了部分寒意和黑暗带来的恐惧。
龙昊将最后一点干粮分给柳晴,自己只嚼了几块硬如石头的肉干。他让柳晴靠近火堆休息,自己则坐在阴影里,负责守夜。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如同最警惕的头狼。
后半夜,月亮从云层中露出惨白的脸。万籁俱寂,只有火堆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和远处不知名野兽的嚎叫。
突然,龙昊的耳朵微微一动!他猛地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投向东南方向的黑暗!他听到了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同于风声的声响——是马蹄铁敲击碎石的清脆声!虽然距离极远,但在寂静的夜里,却清晰可辨!
追兵!而且有马队!他们的速度远比步行快得多!
“起来!快走!”龙昊低喝一声,一脚踢散篝火,用泥土掩埋灰烬。
柳晴从浅睡中惊醒,看到龙昊凝重的脸色,立刻明白危险临近,慌忙爬起。
龙昊辨明方向,拉着柳晴,向着山脉更深、更陡峭的区域发足狂奔!必须利用黑夜和复杂的地形,甩掉马队!
然而,马队的声音越来越近,听动静,至少有十余骑!对方显然有擅长追踪的好手,竟然在雨夜还能咬得这么紧!
这样跑下去,迟早会被追上!龙昊心念电转,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需要一处绝地,一处能限制马匹机动性、并能发挥他个人优势的地形!
他的目光锁定在右前方一片黑黢黢的、怪石嶙峋的峡谷入口!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进峡谷!”龙昊低吼一声,改变方向,冲向峡谷。
就在他们即将冲入峡谷口的瞬间,身后传来了追兵的呼喝声和马蹄声!
“在那边!”
“追!别让他们跑了!”
龙昊将柳晴猛地推进峡谷入口的一块巨石后,低喝道:“躲好!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出来!”
说完,他霍然转身,抽出腰间的开山刀,横刀立马,独自一人挡在了狭窄的峡谷入口!身影在惨白的月光下,被拉得悠长,如同亘古存在的礁石,准备迎接汹涌而来的潮水。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