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不速之客敲响了我的院门。来人身着考究的定制西装,手腕上戴着价值不菲的名表,但这一切都掩盖不住他眉宇间那股浓郁得化不开的死气,以及眼底深处近乎疯狂的求生欲。他叫沈万豪,是本省有名的富豪。
“丁大师,救我!”他一进门,就几乎要跪下,被王胖子一把扶住,“多少钱都可以!我只想活下去!”
我让他坐下细说。沈万豪今年刚过五十,正值壮年,事业如日中天,可三个月前突然被查出一种极其罕见的绝症,国内外顶尖医院都束手无策,断言他最多还有三个月寿命。如今,期限将至。
“我不甘心!我打拼了一辈子,什么都有了,怎么能就这么死了!”沈万豪双眼赤红,死死抓住我的胳膊,“我打听到,您...您或许有办法,那种...常人不了解的办法。”
他说的,是“续命”。一种逆天改命,向天借寿的禁忌之术。
“沈先生,”我叹了口气,“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强求不得,否则必遭天谴,甚至祸及子孙。”
“我不在乎!”沈万豪几乎是在咆哮,“多少钱?一个亿?十个亿?只要你能给我续命,我的财产分你一半!”
看着他被死亡恐惧逼得近乎癫狂的样子,我知道寻常道理已无法说通。但续命之术,凶险异常,且因果极大,我断然不会轻易施展。
然而,就在我准备严词拒绝时,胡翠花的声音在我心神中响起,带着一丝惊疑:“弟马,不对!他这死气...并非全然天定,其中夹杂着一股极其阴损的咒术气息!像是被人...借寿了!”
借寿?!我心头一震,立刻开启灵觉,仔细探查沈万豪的命格气运。果然!在他那本该旺盛、如今却如同风中残烛的命火之下,缠绕着几根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黑色丝线,如同寄生虫般,正在源源不断地抽取他的生机,输送到未知的远方!而他本身的阳寿,并未完全耗尽!
是了!这就解释通了!为何他正值壮年会突患绝症,为何医学束手无策!根源不在于病,而在于这阴毒的“借寿”邪术!
我把这个发现告诉了沈万豪。他先是愣住,随即暴怒:“有人害我?!是谁?!丁大师,求你!找出那个王八蛋!只要能破解,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
事情的性质变了。从逆天续命,变成了破解邪术,讨还公道。这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也符合天道。
“我可以帮你,”我沉声道,“但你要有心理准备,施术者既然能用此邪法,绝非善类,破解过程必然凶险。而且,被借走的寿元能否追回,能追回多少,犹未可知。”
“我明白!我明白!”沈万豪连连点头,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要破解借寿术,必须先找到施术者和借寿的媒介。我让沈万豪仔细回想,生病前是否得罪过什么人,或者收到过什么奇怪的礼物,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人。
沈万豪苦思冥想,突然道:“大概半年前,我公司的副总刘明,送过我一个据说是从东南亚请回来的‘招财龟’,说是能旺财运...自从摆了那玩意儿,我生意是更顺了,但身体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慢慢不对劲的...”
刘明?招财龟?极有可能就是媒介!
我们立刻赶往沈万豪的别墅。在他那奢华的书房博古架上,看到了那个所谓的“招财龟”。那是一只黑漆漆的、不知何种材质雕刻的乌龟,龟壳上刻满了诡异的符文,龟眼用的是某种红色的宝石,在灯光下闪烁着邪异的光芒。
在我的灵觉中,这只“招财龟”正散发着与沈万豪身上那黑色丝线同源的气息!它就是借寿的媒介和枢纽!
“果然是他!”沈万豪气得浑身发抖。刘明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没想到竟如此狼心狗肺!
“现在不是动怒的时候。”我制止了他,“当务之急是破解此术。我需要准备一些东西,今晚子时,在此破法。同时,要防止那刘明狗急跳墙。”
我们布下疑阵,让沈万豪装作病情加重,卧床不起,暗中则紧锣密鼓地准备破法事宜。
子时将至,阴气最盛。我在书房内以七星灯布下阵法,将那“招财龟”置于阵眼。只待时辰一到,便切断它与沈万豪及远方施术者的联系。
然而,就在子时来临,我即将施法的那一刻,七盏油灯中的主灯,竟无风自灭!
与此同时,书房窗外传来一声尖锐的猫头鹰啼叫,一股强大的、充满恶意的邪法力量,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对方,已经察觉了!而且,先下手为强!
主灯一灭,阵法根基动摇!那“招财龟”剧烈震动起来,龟眼红光大盛,发出“嗡嗡”的低鸣,更多的黑色丝线从中涌出,如同触手般缠向躺在阵中、虚弱不堪的沈万豪,要加速抽取他的生机!
“不好!对方在强行收网!”我大喝一声,手掐法诀,一道金光打向招财龟,暂时阻隔了那些黑色丝线。
王胖子赶紧上前,想重新点燃主灯,却发现灯芯如同被水浸过,根本无法点燃!
“没用的!”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只见别墅院墙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看不清面容的身影,正是那副总刘明!他手中握着一个稻草人,稻草人上贴着沈万豪的生辰八字,周身散发着与招财龟同源的邪气!“既然被你们发现了,那就都别活了!把这老家伙最后的寿元给我,再送你们上路!”
他咬破手指,将血抹在稻草人上,口中念念有词!
霎时间,招财龟红光大放,黑气狂涌!沈万豪惨叫一声,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脸上死气弥漫!
“放肆!”我怒喝一声,全力运转度人经,金光如罩,护住沈万豪,与那黑气激烈对抗。但对方蓄谋已久,又以精血催动,邪力异常凶猛!
“仙家助我!”我呼唤道。
胡翠花现出身形,狐火缭绕,灼烧那些黑色丝线。蛇翠兰毒雾喷吐,腐蚀邪气。黄小跑试图攻击墙上的刘明,却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
莽天龙龙吟震天,强大的龙威试图压制邪术,但那借寿之术似乎与某种古老的诅咒相连,一时难以完全破除。
场面陷入僵持,但沈万豪的状况越来越差!
“哈哈哈哈!”刘明在墙上狂笑,“没用的!这‘夺寿蛊’连接着南洋血咒,除非施术者死亡,否则绝不会停止!你们就眼睁睁看着他变成人干吧!”
必须打断施法,或者...找到并摧毁那个稻草人!
我看向王胖子,递给他一道特制的“破邪金针”符:“胖子,想办法,靠近他,用这个扎那个稻草人!”
王胖子一咬牙:“瞧好吧!”他抓起符咒,肥胖的身体却异常灵活地翻出窗户,借着夜色和花园景观的掩护,向刘明摸去。
刘明注意力全在操控邪术上,并未察觉王胖子的靠近。
眼看王胖子就要得手,刘明身边突然黑影一闪,一个穿着东南亚服饰、皮肤黝黑、眼神麻木的降头师出现,挡在了王胖子面前!他口中念念有词,一群散发着腐臭味的飞虫从他袖中飞出,扑向王胖子!
“妈呀!”王胖子吓得连连后退。
情况危急!沈万豪已经气若游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怀中的地母石再次微微发热。情急之下,我福至心灵,将地母石取出,不再用它攻击,而是将其温和厚重的大地生机之力,引导注入沈万豪体内!
地母石的力量,代表着生养与延续,正好与那掠夺生机的“夺寿蛊”相克!
土黄色的光芒笼罩住沈万豪,那疯狂抽取生机的黑色丝线如同遇到克星,发出“嗤嗤”的声响,迅速萎缩、断裂!沈万豪干瘪的身体如同久旱逢甘霖,竟然缓缓恢复了一丝血色!
“什么?!”墙上的刘明和降头师大惊失色。
趁此机会,王胖子鼓起勇气,将“破邪金针”符奋力掷出!金符化作一道流光,精准地射中了刘明手中的稻草人!
“噗!”稻草人瞬间燃烧起来,化作一团火球!
“啊——!”刘明如遭重击,惨叫一声,从墙头栽落下来。那降头师也受到反噬,喷出一口黑血,惊恐地看了我们一眼,化作一阵黑烟遁走。
招财龟“咔嚓”一声碎裂,邪气尽散。
阵法中的沈万豪,猛地吸进一口长气,睁开了眼睛,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萦绕不散的死气,已经消失了大部分。
“结...结束了?”他虚弱地问道。
我看着地上碎裂的招财龟和远处昏迷的刘明,摇了摇头:“邪术已破,你的命保住了。但被借走的寿元...恐怕难以全部追回。而且,那个逃走的降头师,是个隐患。”
后续,刘明被移送司法机关,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沈万豪经过调养,身体逐渐恢复,虽然折损了部分寿元,但保住了性命,经此一劫,他看开了许多,开始投身慈善,积德行善。
而那个逃走的南洋降头师,则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提醒我们,暗处的敌人,并未完全清除。续命之术的因果,也远比想象中更加复杂。
刘明得到了法律的严惩,沈万豪也侥幸捡回一条命。但事情并未就此结束。
首先是被借走的寿元。邪术虽破,但那部分被强行掠夺、并通过邪法转移消耗掉的生机,如同泼出去的水,难以收回。沈万豪的身体虽然不再恶化,但也元气大伤,远比同龄人显得苍老虚弱,医生预估他的寿命还是会受到不小影响。这就是强求的代价,即使他是受害者,也难免要承受一部分后果。
其次,是那个逃走的南洋降头师。这种邪修最是记仇,我们坏了他的“生意”和法术,他绝不会善罢甘休。此后一段时间,我们确实遭遇了几次不明来路的邪法暗算,有蛊毒,有诅咒,都被我们一一化解,但也耗费了不少心力。直到莽天龙凭借一丝残留的气息,远遁南洋,给予其重创之后,骚扰才渐渐平息。这让我明白,处理这类涉及境外邪术的事件,必须更加果断和彻底。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沈万豪自身的转变。经历这次生死劫难,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不再像以前那样唯利是图,挥霍无度。他捐出了大半家产成立慈善基金,专注于医疗研究和救助贫困病人,真诚地忏悔自己过去在商场上的一些不当行为。他说:“死过一回才明白,钱买不来命,也买不来心安。现在只想做点好事,弥补过去的过错,也给自个儿积点阴德。”
他的变化是真实的,连他眉宇间那曾经浓郁的死气和戾气,都逐渐被一股平和的气场所取代。或许,这种发自内心的悔悟与行善,才是对他受损寿元和命运最好的弥补。
一天,沈万豪来看我,真诚地道谢后,他犹豫了一下,问道:“丁大师,您说...这世上,真有毫无代价的续命术吗?”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沈先生,天道循环,自有其规则。强行向天借命,如同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终难长久,且必遭反噬。无论是借助邪术掠夺他人,还是用秘法逆天改命,其代价往往远超所得。真正的‘续命’,或许不在于延长肉体的存活时间,而在于提升生命的质量,拓宽生命的厚度。修身养性,积德行善,让有限的生命活得更有意义,无愧于心,这本身,就是一种最好的‘续命’。”
沈万豪若有所思,良久,深深一揖:“受教了。”
送走沈万豪,王胖子凑过来感慨:“老丁,你说这老沈,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福祸相依,谁又说得清呢?”我看着窗外,“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心存敬畏,不越底线。这或许就是我们这些稍微能看到点‘规则’的人,最应该遵守的本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