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受老李所托,给他家新盖的房子看看风水。
丁师傅,您可来了!老李远远地就迎了出来,黝黑的脸上堆满笑容,这房子盖了半年,可算等到您有空了。
我点点头,从包里取出罗盘。干我们这行讲究缘分,不是谁给钱都接。老李这人实在,祖上积德,值得我走这一趟。
房子坐北朝南,砖瓦结构,在村里算得上气派。我绕着房子走了一圈,罗盘指针稳稳当当,没见什么异常。直到走到后院时,指针突然轻轻颤动起来。
这里,我用脚尖点了点地面,挖过什么东西?
老李脸色一变:您神了!上个月挖地基,挖出个狐狸窝,里头还有两只小崽子,我们给挪到后山去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狐狸在东北民间被称为,最是灵性。得罪了它们,轻则家宅不宁,重则祸及子孙。
老李啊,我叹了口气,你这是惹麻烦了。今晚我得住下,看看怎么化解。
老李一听慌了神,连忙招呼媳妇收拾客房。晚饭时,他特意请来了村里最年长的李阿婆作陪。李阿婆八十多岁,满头银丝,眼睛却亮得出奇。
听说丁师傅是出马弟子?李阿婆给我夹了块鱼肉,声音沙哑却有力。
是的。我恭敬地回答。老人家的眼睛像是能看透人心,我不敢怠慢。
李阿婆点点头:我奶奶也是出马弟子,年轻时还给狐仙接过生呢。
我筷子一顿。给狐仙接生?这可是百年难遇的奇事。见我感兴趣,李阿婆眯起眼睛,讲起了那段往事。
那是六十年前的事了。我奶奶叫李秀芝,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接生婆。那晚下着大雪,她听见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个穿白衣的姑娘,脸色惨白,说是要生了求救命。
李阿婆的声音低沉,屋里的灯泡忽明忽暗,老李媳妇不自觉地往丈夫身边靠了靠。
奶奶跟着那姑娘走了半夜,到了一处山洞。进去一看哪是什么姑娘,分明是只白狐,肚子鼓得老高,身下全是血。奶奶吓坏了,但见那狐狸眼里含泪,竟像人一样对她作揖。
我听得入神,手中的酒杯忘了放下。出马弟子最信缘分,狐仙向人求助,必是前世有缘。
奶奶心软了,硬着头皮给狐狸接生。她说那狐狸疼得直哆嗦,却一声不吭,眼睛里全是人一样的情绪。折腾到天亮,总算生下三只小狐狸。
李阿婆说到这里,从怀里掏出个红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片泛黄的狐狸毛,在灯光下闪着奇异的光泽。
那狐狸为报恩,给了奶奶这片毛,说能保我家三代平安。临走前,它用爪子在地上划了六道痕,意思是报恩六十年。
屋里静得出奇,连呼吸声都听得见。我盯着那片狐狸毛,感觉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毛上分明附着灵力。
后来呢?我轻声问。
李阿婆把狐狸毛重新包好,叹了口气:后来啊,我家确实顺风顺水。闹饥荒那年,总能在山上逮到野味;文革时红卫兵来抄家,领头的人突然肚子疼得打滚,灰溜溜地走了;我儿子考上大学那年,梦见个白胡子老头给他指了道复习题...
老李插嘴道:阿婆,您说的这些,村里人都当故事听呢。
李阿婆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那片狐狸毛我随身带了六十年,从没生过病。现在六十年快到了,我天天做梦梦见那狐狸站在门口,像是在等什么。
我心里一动。六十年一轮回,狐仙报恩将尽,这是要找个传人啊。难怪我今天会来这里,冥冥中自有安排。
阿婆,我放下酒杯,正色道,那片狐狸毛,能给我看看吗?
李阿婆盯着我看了半晌,突然笑了:我就知道今天要来人。早上听见喜鹊叫,就知道有缘人到了。
她颤巍巍地把红布包推到我面前。我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接。就在指尖碰到布包的瞬间,屋里的灯突然灭了。
停电了?老李媳妇惊呼。
黑暗中,我感觉到布包里的狐狸毛微微发热。接着,一道白光从布包缝隙透出,照亮了李阿婆满是皱纹的脸——她正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我,仿佛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
它认出你了。李阿婆轻声说。
我手一抖,布包掉在桌上,灯又突然亮了。老李一家面面相觑,显然被这情景吓到了。我强作镇定地打开布包,那片狐狸毛已经变成了纯白色,像新落下的雪一样耀眼。
这是...我喉咙发紧。
阿婆点点头:狐仙选中你了。六十年报恩期满,它要找个新的人继续这段缘分。她顿了顿,丁师傅,你愿意接下这个因果吗?
我心跳如鼓。出马弟子最重承诺,一旦接下这种缘分,就是一辈子的事。但看着李阿婆期待的眼神,想到狐仙六十年的守诺,我缓缓点了点头。
好,我接了。
话音刚落,窗外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呜咽声,像是什么动物在笑。我转头望去,只见月光下,一只白狐的影子从院墙上一闪而过。
李阿婆长舒一口气,仿佛卸下了重担:明天我带你去见它。六十年前我奶奶帮它接生,六十年后,该你帮它渡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