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仨就蹲在老李头破旧的出租屋门口啃煎饼果子。黄小跑蹲在我肩膀上,小鼻子一抽一抽的:这酱味儿不正,少搁了芝麻酱。
陈玄陵从他那件脏得快看不出颜色的道袍里摸出个矿泉水瓶,里面泡着张黄符。吐真言符,我师父的独门秘方。他神秘兮兮地晃了晃瓶子,得用二锅头泡三天,配上朱砂...
拉倒吧,我打断他,上次你那个招财符把我家冰箱里的鱼全招臭了。
老李头推门出来,手里拎着修补好的烤冷面车。老人眼睛通红,显然一宿没睡。孩子们,算了吧,他叹了口气,咱平头百姓惹不起啊。
黄小跑地窜到老李头肩上:老爷子,您就瞧好吧!今儿个咱们智取威虎山!
我手机突然响了,是城管队的内线——卖炸串的王婶发来消息:马大强请了半天假,往二院去了。
有门儿!陈玄陵一拍大腿,走,跟上去!
二院儿科病房外,我们鬼鬼祟祟地躲在走廊拐角。马大强那魁梧的身影在病房里显得格外突兀,他正弯腰给病床上的小女孩喂水。小姑娘瘦得吓人,手腕上插着留置针。
那是他闺女马小雅,黄小跑不知何时已经溜达了一圈回来,白血病,一种罕见型,每月光特效药就小两万。
我心头一震。陈玄陵掐指一算,脸色突然变了:不对,他面相上子女宫黯淡,但这孩子...不是亲生的!
正说着,病房里进来个白大褂,马大强立刻紧张地站起来。我们竖起耳朵偷听。
...马队长,再不交费明天就得停药了。医生压低声音,赵局长说那笔钱...
马大强拳头攥得发白:告诉赵德柱,保护费我收了,但他要的那份证据我真没有!
黄小跑的小耳朵竖得像天线:好家伙,有内幕啊!
等马大强离开医院,我们溜进护士站。陈玄陵装模作样地掏出个罗盘:无量天尊,贫道观此地有煞气...趁小护士发愣的功夫,黄小跑已经用尾巴卷出了马小雅的病历。
收养的?我翻看病历惊讶道,马大强五年前在垃圾站捡到的弃婴...
陈玄陵突然拽我:快看!
窗外停车场,马大强被个秃顶男人堵在车旁。那男人西装革履,却一脸横肉——正是城管局副局长赵德柱。我们赶紧溜下楼,躲在垃圾桶后偷听。
大强啊,赵德柱拍着马大强的肩,声音甜得发腻,局里要提拔中队长,你女儿这医药费...他递过个信封,先把药费交上,明天把老城区那几家钉子户清了,懂?
马大强额头青筋暴起:赵局,那些摊主都是...
都是什么?赵德柱突然变脸,别忘了是谁帮你办的收养手续!那些摊贩的管理费可都进了你闺女药费里!
黄小跑气得毛都炸开了:好个一箭双雕!自己贪污还拉人垫背!
我灵机一动,推了推陈玄陵:吐真言符呢?
陈玄陵摸出泡好的符水,黄小跑叼着符纸地窜出去,精准地把符水甩进赵德柱刚买的咖啡里。
五分钟后的场面堪称年度大戏。赵德柱突然开始拍着自己锃亮的脑门大喊:我赵德柱不是人!我贪污了二百多万!钱都藏在我小姨子美容院的保险箱里!密码是我养的那条藏獒的生日!
停车场瞬间炸锅。马大强目瞪口呆,赵德柱却越说越起劲:我还包养了三个情妇!她们都不知道对方存在!我的假发是...
陈玄陵拽着我就往医院外冲,身后传来赵德柱杀猪般的嚎叫和保安的哨声。黄小跑边跑边回头张望:哎呦我去,他把自己裤腰带解开了!
我们仨气喘吁吁地躲进医院后巷。陈玄陵的罗盘都跑歪了,我的鞋掉了一只,黄小跑的尾巴尖被门夹掉一撮毛。
证据有了,我晃了晃手机里的录音,但光这个不够...
正说着,我表姐丁晓梅的电话打了进来。这位《滨城晚报》的记者一听这事就来劲了:城管副局长自曝贪污?这新闻够劲!不过得有个现场...
黄小跑小眼睛一亮:我有主意!明儿不是老李头出摊的日子吗?咱们给赵德柱来个现场直播
夜深人静,我们仨蹲在烧烤摊前完善计划。黄小跑蹲在啤酒瓶上指手画脚:我附身赵德柱,让他当众坦白。老陈负责录像,小丁你表姐带媒体...
等等,陈玄陵突然说,那马大强和他闺女咋办?
我们沉默了。烤炉里的炭火噼啪作响,映着我们三个的脸。
一码归一码,我最终开口,赵德柱该曝,但马小雅的病...
黄小跑跳到我头上:要不...咱们搞个募捐?我认识几个修仙的哥们儿,虽然道行不深,但凑个十万八万的...
陈玄陵从道袍里摸出张银行卡:这是我攒的香火钱,先垫上。
我鼻子一酸。这就是我的朋友们——一个贪嘴的仙家,一个邋遢的道士,关键时刻比谁都靠谱。
第二天清晨,老李头战战兢兢地出摊了。我们埋伏在对面早餐店,我表姐带着摄像师假装吃早点。九点整,赵德柱的奥迪果然出现了。
行动!黄小跑地窜出去。赵德柱刚下车就浑身一抖,然后大步走向老李头的摊位,在众目睽睽之下——
父老乡亲们!被附身的赵德柱跳到烤冷面车上,我赵德柱今天要坦白!我贪污受贿!我威胁马大强收保护费!我还...
接下来的场面堪称魔幻现实主义。赵德柱一边自曝贪污细节一边跳起了广场舞,最后还把自己假发扯下来当众点燃。围观群众越聚越多,我表姐的摄像机全程记录。
突然,马大强挤进人群。出乎意料的是,他一把拽住赵德柱的领子:姓赵的!你把小雅的救命钱也贪了?!
黄小跑趁机从赵德柱身上溜出来,这贪官顿时瘫软在地。媒体一拥而上,闪光灯亮成一片。
三天后的报纸头条是《城管副局长自曝贪污内幕》,配图是赵德柱被警察带走的狼狈样。而报纸角落里还有条小新闻:《爱心市民为病童捐款十余万》——照片上是马小雅笑着吃烤冷面的样子,老李头在一旁乐呵呵地擦着汗。
夜市重新开张那天,马大强穿着便服来了。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红着眼眶,给老李头深深鞠了一躬:李叔,对不住...
老李头赶紧扶住他:孩子,都不容易。来,尝尝叔新研制的芝士烤冷面!
我们仨坐在老位置上,看着这热闹的夜市。黄小跑蹲在辣椒罐上啃香肠,突然说:哎,你们发现没,今晚城管一个都没来?
陈玄陵神秘一笑:我刚算了一卦,新来的局长是马大强战友,明天开始要搞柔性执法...
正说着,一队穿制服的城管走进夜市。摊主们顿时紧张起来,却见他们齐刷刷走到老李头摊前——
李叔,十份烤冷面!领队的年轻城管笑着说,局里新规定,执勤前得先吃饱!
夜市灯火通明,烤冷面的香气混着笑声飘向夜空。黄小跑蹲在我头上打了个饱嗝:要我说啊,这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我和陈玄陵相视一笑,举起啤酒瓶:敬烟火气!
瓶盖飞向星空,像一颗小小的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