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庭院中的灯火在秋风里摇曳。沈清弦站在书房的窗边,腕间的灵蕴露震颤得越来越剧烈,像有什么东西正贴着地面迅速爬来。
她能清晰地“看”到——不是用眼睛,而是通过灵蕴露的感应——七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蛊虫正从围墙的缝隙钻入,沿着墙根快速移动。它们的目标很明确:她的卧房。
果然来了。
沈清弦转身走向书案,从暗格中取出三面小旗——这是她让王府瓷窑特制的,用特殊的釉料烧制,内层刻了细密的纹路。旗面是暗红色的锦缎,绣着金色的云纹,乍看只是普通的装饰品。
但若仔细看,会发现那些金色云纹的走势,与灵蕴露在体内流转的轨迹有七分相似。
这是她这几日结合灵蕴露特性和姜堰传授的古阵法,琢磨出的简易“净化阵”。虽然简陋,但对付阴邪之物应该够用了。
“王妃。”顾青在门外低声禀报,“暗卫发现围墙外有异常动静,要不要……”
“不用。”沈清弦打开门,将三面小旗递给他,“按我之前说的,分别插在东、西、北三个方位的指定位置。记住,插好后立刻退到阵外,不要触碰旗杆。”
“是!”顾青接过小旗,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沈清弦又唤来林婉儿:“去把晚晴叫来,让她带上所有驱蛊的药粉。另外,通知乳母,今晚让煜儿睡在主院的暖阁,你亲自守着他。”
林婉儿脸色一白:“王妃,是不是……”
“没事,只是以防万一。”沈清弦安抚道,“你快去,注意安全。”
林婉儿重重点头,快步离开。她知道此刻不是多问的时候,王妃既然早有准备,她只需执行命令。
沈清弦回到窗边,闭上眼睛,将全部心神沉入灵蕴露的感应中。
那七只蛊虫已经穿过前院,正朝主院的方向移动。它们的行动轨迹很诡异,不是直线前进,而是呈扇形散开,像是要包围整个主院。
突然,最东边的那只蛊虫停住了。
沈清弦“看”到,顾青刚刚将第一面小旗插入指定位置——那是一棵老槐树下的石缝。小旗入土的瞬间,一股温润的能量波动扩散开来,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蛊虫撞在屏障上,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身上冒出黑烟。它疯狂后退,想要逃离,却被屏障困住,在原地打转。
紧接着,西边和北边的小旗也相继到位。
三面小旗形成的三角阵型,将整个主院笼罩其中。那些蛊虫像无头苍蝇一样在阵外乱窜,却始终无法突破屏障。
沈清弦睁开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果然有用。”
但她没有放松警惕。对方既然能驱使蛊虫,必然还有其他手段。她走到书案前,取出一张黄纸,咬破指尖——不是普通的手指,而是之前凝聚过灵蕴露精华的食指。
一滴淡金色的血珠渗出,她在黄纸上快速画下一个复杂的符咒。这是她从灵蕴露感应中领悟的“净字符”,虽不知具体原理,但能克制阴邪之气。
画完最后一笔,符咒突然亮起微弱的金光,随即隐入纸中。
“王妃,晚晴姑娘来了。”林婉儿带着晚晴匆匆走进来。
晚晴手里提着一个小药箱,神色凝重:“王妃,驱蛊药粉都带来了。但如果是高级蛊虫,这些药粉可能效果有限……”
“足够了。”沈清弦接过药箱,从中取出几包特制的粉末,“我们去阵外看看。”
三人来到主院门口。夜色中,隐约能看到七团黑色的东西在围墙外疯狂蠕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嘶声。
晚晴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噬魂蛊’!专门啃食活物魂魄的邪物!它们怎么会出现在京城?”
“人为豢养的。”沈清弦冷声道,“看来对方已经迫不及待了。”
她打开一包药粉,用灵蕴露催动,药粉化作淡金色的烟雾飘向阵外。烟雾触碰到蛊虫的瞬间,那些黑色的小东西发出凄厉的尖叫,身体开始融化,化作一滩滩黑色的脓水。
但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其中一只蛊虫突然爆开,从体内钻出一只更小的、通体赤红的虫子,以惊人的速度穿过药粉烟雾,猛地撞向屏障!
“不好!是子母蛊!”晚晴惊呼,“母蛊藏在子蛊体内,关键时刻可以爆体逃生!”
那只赤红母蛊撞在屏障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屏障剧烈晃动,出现了一丝裂痕!
沈清弦眼神一厉,将手中剩余的符咒药粉全部撒出,同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精血融入药粉,化作一道血金色的光幕,将那母蛊死死困住。
母蛊在光幕中疯狂挣扎,发出刺耳的尖啸。沈清弦能感觉到,它在试图与她建立某种联系——这是高级蛊虫的特性,能在临死前将最后的怨念传递给操控者。
“想报信?”沈清弦冷笑,加大灵蕴露的输出。光幕猛地收缩,将母蛊彻底碾碎。
最后一缕黑烟消散在夜色中。
整个庭院恢复了平静,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腥气,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晚晴脸色发白,扶着墙才站稳:“王妃……您刚才用的那个符咒……”
“我自己琢磨的。”沈清弦轻描淡写,但额上的冷汗暴露了她的消耗,“应该还有些效果。”
其实何止“有些效果”。那口精血几乎耗尽了这几日恢复的灵蕴露,她此刻丹田空虚,连站着的力气都快没了。
林婉儿连忙扶住她:“王妃,您脸色好差,快进去休息。”
“等等。”沈清弦摆摆手,看向顾青,“检查围墙外,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特别注意那些蛊虫爬过的路径,说不定能找到它们的来处。”
“是!”
顾青带人去了。晚晴从药箱里取出一颗补气丹:“王妃,您先服下这个。”
沈清弦接过服下,感觉稍微好了些。她看向晚晴:“解药试验的结果出来了吗?”
“正要跟您说。”晚晴眼睛一亮,“刚才收到西山的传信,小白鼠试验成功了!第三种配方完全中和了毒素,小白鼠活了下来,而且没有后遗症!”
“好!”沈清弦精神一振,“马上配药,给墨羽服用。”
“可是……”晚晴犹豫,“虽然小白鼠试验成功,但用在人身上……”
“我相信你的判断。”沈清弦握住她的手,“而且我们没有时间了。今夜对方敢直接驱使蛊虫来袭,说明他们已经急不可耐。墨羽必须尽快恢复,听风阁需要他。”
晚晴看着沈清弦坚定的眼神,重重点头:“好!我这就去配药!”
---
半个时辰后,新配的解药送到了墨羽面前。
林婉儿端着药碗,手微微发抖。虽然晚晴一再保证这药安全,但想到之前解药里的蛊卵,她还是心有余悸。
“给我吧。”墨羽伸手接过药碗,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你……”林婉儿想拦已经来不及了。
“我相信王妃,也相信晚晴姑娘。”墨羽放下碗,擦了擦嘴角,“而且,我是听风阁的首领,总不能一直躺在床上等死。”
药力很快发作。墨羽感觉一股暖流从胃部扩散开来,顺着经脉流向四肢百骸。那暖流所过之处,原本麻木刺痛的地方开始恢复知觉,虚弱感也在逐渐消退。
更神奇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残存的那股阴冷毒素,正被这股暖流一点点吞噬、净化。
约莫一炷香后,墨羽忽然剧烈咳嗽起来,猛地吐出一大口黑血。
“墨羽!”林婉儿惊呼。
黑血落地,竟然冒出丝丝黑烟,散发出刺鼻的腥臭。但墨羽吐完这口血后,脸色反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眼神也恢复了往日的锐利。
“我没事。”他握住林婉儿的手,声音中气十足,“反而……感觉好多了。”
晚晴上前把脉,片刻后欣喜道:“成了!毒素清除大半,剩下一点余毒,再服两剂药就能完全拔除!”
林婉儿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眼泪又涌了上来,这次是喜极而泣。
墨羽轻轻擦去她的眼泪,柔声道:“别哭了,我这不是好了吗?”
“谁哭了……”林婉儿嘴硬,却忍不住扑进他怀里,“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看着这对劫后余生的夫妻,沈清弦悄悄退出了房间,将空间留给他们。
回到书房时,萧执已经回来了,正对着烛火研究一份地图。见沈清弦进来,他立刻起身迎上:“清弦,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刚才……”
“没事,只是消耗大了点。”沈清弦摆摆手,“蛊虫已经解决了。你那边呢?军械案有什么新进展?”
萧执扶她坐下,倒了杯热茶递过去:“有重大发现。我们追踪那批军械的流向,发现它们最终没有全部进入南诏国,而是有一部分……流向了北境。”
“北境?”沈清弦皱眉,“北境草原不是你的地盘吗?”
“正因为是我的地盘,才更麻烦。”萧执脸色凝重,“北境草原部落众多,虽然名义上臣服朝廷,但各有心思。如果有人在暗中向他们输送军械,恐怕……”
“有人想在北境制造动乱?”沈清弦立刻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
“不止如此。”萧执指着地图上的几个标记,“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边境要冲。如果有人在这些地方同时发难,再配合南诏国那边的动作,整个西南和北境将同时陷入混乱。”
沈清弦看着地图,脑中快速分析:“所以,这是一个连环计。用香料生意和军械贪污筹集资金,用黑巫族的邪术控制人心,同时在南诏和北境布局,等待时机一举发难……”
“而京城这边,就是他们的指挥中枢。”萧执接话,“承恩公府、李太妃、甚至可能还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势力,都在为这个计划服务。”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这场阴谋的规模和野心,远超他们之前的想象。
“我们必须加快动作了。”沈清弦沉思片刻,“既然对方已经急不可耐,那我们就给他们添把火。”
“你想怎么做?”
“明天,云锦阁正式发售金鳞锦。”沈清弦眼中闪过资本女王特有的光芒,“但不是五匹,而是五十匹。”
萧执挑眉:“你不是说只有五匹试验品吗?”
“那是对外说的。”沈清弦微笑,“实际上,顾清源那边已经秘密织了五十匹,用的是改良后的普通蚕丝,但用了特殊的染色和织法,看起来和试验品几乎一样。只有懂行的人仔细看,才能看出细微差别。”
“你是想……以假乱真?”
“对。”沈清弦点头,“既然那么多人想要金鳞锦,那我就给他们。而且,我会放出消息,说这批金鳞锦里掺了少量灵露,所以才有特殊效果。”
她顿了顿,继续道:“价格要定得很高,高到只有真正的权贵才买得起。而且,购买者必须登记身份,每人限购一匹。”
萧执明白了:“你想通过购买者名单,找出哪些人与对方有联系。”
“不止如此。”沈清弦狡黠一笑,“我还会让文先生在墨韵斋‘不小心’透露,说真正的好东西不是金鳞锦,而是制作金鳞锦的‘灵露原液’。那原液不仅能提升丝线品质,还能……”
她凑近萧执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萧执听完,忍不住笑了:“你这招太狠了。”
“对付非常之人,就要用非常手段。”沈清弦重新坐直身体,“既然他们想要灵露,那我就给他们一个‘得到’的机会。只是这机会是真是假,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窗外传来打更声,已是寅时。
萧执握住沈清弦的手:“天快亮了,你去休息会儿。这些事交给我来处理。”
“你也要休息。”沈清弦看着他眼下的青影,“军械案要查,王府要守,你也不是铁打的。”
“我没事。”萧执将她搂入怀中,“等这些事情了了,我们带煜儿去草原,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嗯。”沈清弦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
虽然疲惫,但心中却充满力量。
因为她知道,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身边这个人都会与她并肩作战。
这就够了。
---
翌日清晨,云锦阁门口排起了长队。
金鳞锦正式发售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京城,那些自诩风雅的权贵们都想抢一匹来做面子。五十匹锦缎,在开售半个时辰内就被抢购一空。
锦绣庄的冯夫人也派人抢到了一匹。当那匹流光溢彩的锦缎送到她面前时,她眼中闪过惊艳,随即是更深的嫉妒。
“果然是好东西……”她抚摸着锦缎表面,感受着那细腻的触感和特殊的光泽,“沈清弦那个贱人,手里怎么总有这些好东西!”
嬷嬷低声道:“夫人,老奴还打听到一个消息。据说这金鳞锦之所以特别,是因为用了安王妃秘制的‘灵露原液’。那原液不仅能提升丝线品质,还能……延年益寿,美容养颜。”
冯夫人眼睛一亮:“真的?”
“墨韵斋的文先生亲口说的,应该不假。”嬷嬷压低声音,“文先生还说,那灵露原液极其难得,安王妃自己也只有一小瓶。但若是能得到一滴,价值连城。”
冯夫人心动不已。她年过四十,最在意的就是容貌和健康。若真有这种神奇的东西……
“去告诉二爷,无论如何,要弄到那灵露原液。”她吩咐道,“不管花多少钱,用什么手段。”
“是。”
嬷嬷退下后,冯夫人看着那匹金鳞锦,眼中闪过贪婪和算计。
而此刻的永兴坊小院里,手背有蜈蚣疤的男人也拿到了一匹金鳞锦。他仔细检查锦缎的每一个细节,眉头越皱越紧。
“不对……”他喃喃自语,“这不是真正的金鳞丝。虽然看起来很像,但内在的‘灵韵’差远了。”
他手下的人小心翼翼地问:“大人,那我们还……”
“买!”男人冷声道,“不仅要买,还要多买。沈清弦想用假货试探我们,我们就将计就计,让她以为我们上当了。”
他看向窗外,眼中闪过阴冷的光:“等她放松警惕,以为一切尽在掌控时,我们再给她一个‘惊喜’。”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陶罐,罐口封着黄纸,纸上画着扭曲的符咒。
“祭司大人赐下的‘惑心蛊’已经培育成熟。”他抚摸着陶罐,嘴角勾起诡异的笑,“今晚,就送给安王府一份大礼。”
手下的人打了个寒颤,不敢多问,躬身退下。
男人独自坐在昏暗的房间里,对着陶罐低声道:“沈清弦,你以为破了我的噬魂蛊就赢了吗?真正的游戏,现在才开始。”
陶罐微微震动,仿佛在回应他的话。
窗外阳光明媚,秋日的京城繁华依旧。
但在这繁华之下,暗流正涌动得更急。
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而此刻的安王府里,沈清弦正抱着萧煜在庭院中散步。小家伙今日格外精神,咿咿呀呀地说个不停,小手抓着她的头发玩得不亦乐乎。
沈清弦看着儿子纯真的笑脸,心中的阴霾消散了些许。
无论外界有多少阴谋算计,至少这一刻,她是安宁的。
这就够了。
为了守护这份安宁,她会不惜一切代价。
腕间的灵蕴露缓缓流转,温润而坚定。
她已准备好,迎接接下来的任何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