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南王的轰然倒台,如同在江南官场与商界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久久未平。后续的清查、审讯、人员更替等繁杂事务,足足耗费了近一月时间。萧执作为钦差,需协同处理诸多首尾,每日忙碌至深夜方归。沈清弦则坐镇后方,一面通过云舒和林婉儿掌控江南产业与商会动向,一面着手安排回京事宜,同样不得清闲。
时节已悄然步入盛夏,庭院中的荷花开得正盛,午后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清弦终于得了半日空闲,在澄心苑内室铺着的竹席上,陪着已能清晰喊出“爹爹”、“娘亲”的萧煜玩耍。小家伙只穿着一件轻薄的红色绫缎肚兜,露出藕节似的白嫩胳膊小腿,在席上爬得飞快,不时因抓到母亲递过来的布老虎而发出咯咯的欢快笑声。
“夫人,京城周管事又来信了。”云舒拿着一封火漆封口的信笺走来,轻声禀报。她如今已是沈清弦身边不可或缺的臂助,不仅将江南这边的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连京城产业的定期汇报也先由她初步梳理,再呈报给沈清弦。
她拆开周文砚的信。信中除了照例汇报京城玉颜斋、煨暖阁、暗香阁、凝香馆生意兴隆,以及按时将三成利润划入内帑、账目清晰之外,还提及了一个细节:近来到煨暖阁宴请的朝官似乎多了些,席间偶尔能听到对安王爷在江南“雷厉风行”、“手段了得”的议论,语气颇有些微妙。同时,靖南王被削爵押解回京的消息传开后,原本与靖南王府走得近的几个勋贵府邸,近日都低调了不少。
沈清弦将信递给刚走过来的萧执。“看来,京城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她语气平静,带着洞悉世事的了然。
萧执快速浏览了一遍,冷笑一声:“不过是些见风使舵、揣摩上意之辈。皇兄既已下旨严惩靖南王,便是定了调子。他们此时议论,无非是试探,或是想提前烧烧我这口新灶。”他将信纸丢在桌上,俯身将爬过来抱住他腿的儿子一把抱起,高高举起,引得小家伙兴奋得大叫。“不过,他们倒是提醒了我,回京之后,这‘功高震主’四个字,怕是少不了要被拿出来做文章。”
沈清弦拿起旁边小几上冰镇的酸梅汤,为他倒了一碗,语气从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是常态。我们在江南的行事,虽是为国除奸,稳定地方,但落在某些人眼里,便是揽权、立威。好在,我们早有绸缪。”她指的不仅是献给皇帝的干股,更是他们在江南建立的这套以商会为核心、惠泽地方、充盈国库的商业与治理模式。“回京后,我们只需将江南模式的成功与经验坦然呈报,强调此乃陛下圣心独运、威加四海之结果,我们不过是依令行事。同时,主动交还部分临时权柄,低调行事,陛下心中自有衡量。”
萧执抱着儿子坐下,让小家伙坐在自己膝头玩他腰间的玉佩,看向沈清弦的目光带着欣赏与暖意:“还是你想得周全。这江南的摊子,柳文轩能力出众,与各方关系也已理顺,交由他配合后续派来的官员打理,确是最佳选择。我们安然回京,便是最好的表态。”
几日后,一切准备就绪。安王府的车队浩浩荡荡,驶离了居住数月的金陵别院。江南的大小官员、商会成员以及无数闻讯而来的百姓聚集在城外长亭相送,感激与不舍之情溢于言表。萧执与沈清弦并未过多停留,简单话别后,便登上了马车。
车队缓缓启程,驶向归京的官道。马车内,沈清弦掀开车帘,回望了一眼那座在夏日阳光下显得格外明媚的金陵城。这里,留下了惊心动魄的斗争,也见证了她与萧执感情的进一步沉淀与事业的拓展。体内那洼灵蕴露,似乎也变得更加充盈凝实,静静流淌,滋养着她的身心。
萧执握住她的手,与她一同望向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语气沉稳:“江南事了,前路还长。”
沈清弦收回目光,对他嫣然一笑,反手与他十指相扣:“嗯,前路还长,我们同行。”
车轮辘辘,载着安王府一行人,向着帝国的权力中心,也是新的风波起源之地,稳稳行去。身后的江南,渐行渐远,已成为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往与坚实的后盾。而前方的京城,正等待着他们的,是荣耀,是挑战,亦是属于他们未来的,全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