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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卷着雪沫,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刘备裹紧了身上那件不知是谁塞给他的、带着浓重羊膻味的旧皮袄,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邯郸城西小巷的烂泥地里。他低着头,尽量缩着脖子,把半张脸埋进粗糙的皮领子里。身后,关羽和张飞也差不多打扮,穿着不合身的粗布袄子,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茫然。

这里是邯郸,河北的心脏,孙逊的地盘。几天前,他们还在新野的炼狱里挣扎,转眼间,却像几只被风刮来的破口袋,落在了这陌生又充满敌意的地方。救他们的人——那些神出鬼没的黑衣人、辽东的雪橇骑、还有那个叫李逵的凶神——把他们丢在这条散发着霉味和劣质煤炭味的小巷口,留下几包沉甸甸的铜钱和一句冷冰冰的“自寻活路”,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哥…这…这他娘的算什么?”张飞啐了一口带冰碴的唾沫,浓眉拧成了疙瘩,看着手里那串沉甸甸、却冰冷得硌手的铜钱,只觉得一股邪火在肚子里乱窜,“救了咱们,又像丢叫花子似的丢这儿?那姓孙的,到底想干啥?耍猴呢?!”

关羽没说话,丹凤眼警惕地扫视着这条破败的小巷。两侧是低矮歪斜的土坯房,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的草筋。窗户大多用破布或草帘子堵着,烟囱里冒着呛人的黑烟。巷子里污水横流,结着冰碴,混杂着垃圾和牲畜粪便的臭味。几个面黄肌瘦、穿着破棉袄的孩子缩在墙角,好奇又带着点畏惧地看着他们这三个陌生人。

刘备心里也憋闷。阶下囚的屈辱感还未散去,又被丢到这穷街陋巷,前途未卜。孙逊…他到底意欲何为?是羞辱?还是考验?

“先找个地方落脚吧。”刘备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他攥紧了手里的钱串,冰凉的铜钱硌得掌心生疼。

他们沿着小巷往里走,想寻个避风的地方。巷子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还夹杂着压抑的哭声。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巷尾一处稍微宽敞点的空地上,歪歪斜斜搭着几个草棚。棚子外排着一条长队,大多是些老弱妇孺,穿着打满补丁的袄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队伍最前面,支着一张破木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两个穿着同样半旧、但浆洗得还算干净灰色棉袍的中年人。桌子上堆着些麻袋,旁边还有口冒着热气的大锅。

一个头发花白、拄着拐杖的老妇人颤巍巍地走到桌前,从怀里摸出一块小小的、刻着古怪符号的木牌,递给其中一个灰袍人。那人接过木牌,仔细看了看,又对着手里一本厚厚的册子核对着什么。

“王大娘,抚恤粮三升,棉布半匹。”灰袍人声音不高,但很清晰。他从麻袋里舀出三升粟米,倒进老妇人带来的破口袋里,又从旁边一堆布里扯了半匹灰扑扑的粗棉布递过去。

老妇人浑浊的眼睛里顿时涌出泪水,干裂的嘴唇哆嗦着,想跪下磕头:“多谢…多谢官爷…多谢孙将军活命之恩啊…”

旁边另一个灰袍人赶紧把她扶住:“大娘,使不得!这是您儿子王铁柱为国捐躯应得的!快拿着,天冷,快回去吧!”

老妇人千恩万谢,抱着粮食和布,佝偻着身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队伍缓缓向前移动。

刘备、关羽、张飞站在不远处的墙角阴影里,看得清清楚楚。张飞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忘了骂娘。关羽抚着长髯的手停住了,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抚恤?战死士兵的家眷,还能领粮食和布?官府的人…还这么和气?不抢东西、不抽鞭子、还扶人?这…这跟他见过的任何地方官都不一样!

“下一个!”灰袍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个约莫七八岁,脸蛋冻得通红、流着清鼻涕的小男孩,怯生生地走到桌前。他身后没有大人。

“娃儿,你的牌子呢?”灰袍人问。

小男孩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盖着红印的纸,声音细得像蚊子:“官…官学…先生说…凭这个…能领…领吃的…”

灰袍人接过那张纸,展开看了看,是官学的入学凭据,上面写着孩子的名字和住址。他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哦,是官学的学生啊。好孩子,好好念书。”他转身从大锅里舀了一大勺热气腾腾、粘稠的粟米粥,倒进小男孩捧着的破陶碗里,又塞给他两个黑乎乎、但散发着粮食香气的杂粮饼。

“快吃吧,吃了暖和。念书要用功,将来才能有出息,报答孙将军的恩德。”灰袍人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小男孩眼睛亮晶晶的,用力点头,捧着热粥和饼子,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小口小口地吃着,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官学…念书…还管饭?”张飞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他捅了捅身边的关羽,“二哥…你…你掐我一下…我是不是在做梦?”

关羽没理他,目光死死盯着那个捧着粥碗、小口啃饼的孩子。那孩子身上的破袄子,那碗热腾腾的粥…这一幕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固有的认知上!乱世之中,官府不仅不盘剥,还给战死者家人发粮布?还让穷苦孩子念书…管饭?!

刘备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鼻子发酸。他想起了新野,想起了那些在洪水和烈火中挣扎、最终为了活命而向他投来绝望目光的百姓…他想起了自己半生漂泊,所到之处,何曾真正让治下的百姓有过如此…安稳的盼头?哪怕是一碗热粥?

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几步,想看得更清楚些。目光掠过小男孩,落在那排草棚旁边的一面斑驳土墙上。墙上用白垩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大字,字迹稚嫩,显然是孩子的手笔:

**“官学念书好,识字明理报孙公。《农桑辑要》背得熟,家里多收三斗谷!”**

刘备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

《农桑辑要》?!

他猛地想起,在博望坡驿站,他被迷晕前最后清醒的记忆里,时迁那伙人似乎也提到过这本书!当时他只以为是寻常农书,并未在意。可如今,这书的名字,竟被一个流民巷的孩子,写在墙上当童谣来唱?!

一股寒意,混合着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孙逊…他治下的河北,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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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刘备三人像三只闯入陌生世界的惊弓之鸟,在邯郸的底层艰难地活着。他们用那笔“安家费”,在更偏僻的角落租了个四处漏风的破屋子。张飞负责出去采买最粗糙的吃食——黑硬的杂粮饼、带着冰碴的咸菜疙瘩。关羽则沉默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眼神越来越凝重。

刘备则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拖着沉重的脚步,在邯郸的街巷里游荡。他不去那些光鲜的坊市,专往最穷、最破、最混乱的地方钻。他看到了更多:

他看到一个断了胳膊的老兵,拄着拐,在一个挂着“伤残抚恤司”牌子的低矮衙门前排队,领到一小包药粉和几枚铜钱,衙役虽然板着脸,但动作麻利,没有克扣。

他看到几个穿着同样灰色短袍、戴着“巡街”臂箍的青壮,用撬棍合力抬起一堵被雪压塌的土墙,救出下面被埋的妇人孩子,引来周围一片感激的哭声。

他看到一群半大孩子,穿着打补丁但还算厚实的棉袄,背着同样破旧的书袋,嘻嘻哈哈地跑进一座挂着“官学·蒙学部”牌子的旧祠堂里,祠堂里传出孩子们整齐而稚嫩的读书声:“…深耕细耙,粪土沃田…”

每一次看到,都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刘备的心上。尤其是那些孩子的读书声,那“深耕细耙”的句子,像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盘旋不去。他想起了自己颠沛流离的童年,想起了那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更遑论读书认字的流民孩子…

这天傍晚,张飞骂骂咧咧地拎着一小袋杂粮面回来,砰地一声摔在破桌子上:“他娘的!什么世道!俺老张去粮店买面,那掌柜的跟俺叨叨什么‘新农具’、‘选良种’,还说什么‘官仓价’!俺就想买点面,他啰嗦个屁!要不是看旁边有巡街的…”

关羽坐在角落里,用一块破布仔细擦拭着已经卷刃的青龙刀,闻言头也不抬:“那掌柜说的没错。这几日我打听过,孙逊在冀州强制推行新式犁铧和凌振改良的耧车,又让皇甫端主持选育耐寒粟种。去年冀州大旱,别处饿殍遍野,这里…竟真没听说有大饥荒。”

“那又如何?”张飞梗着脖子,“跟俺老张有屁关系!俺就想知道,大哥!咱们难道就在这破地方窝一辈子?那姓孙的到底啥意思?救了咱们又晾着?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话!”

刘备坐在冰冷的土炕沿上,手里无意识地捻着几枚冰冷的铜钱,沉默得像一尊石像。张飞的话像针一样扎着他,关羽的话则像重锤敲打着他的认知。这些天看到的、听到的,一幕幕在他脑海里翻腾,冲击着他坚持了半生的信念。

“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张飞急了。

就在这时,破旧的木门被轻轻敲响。

三人同时警觉。关羽握紧了刀柄,张飞瞪圆了眼,刘备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谁?”

门外传来一个温和而略显苍老的声音:“朱武,奉我家主公之命,特来拜会刘使君。”

朱武?孙逊的军师之一?刘备的心猛地一跳。他终于来了!他示意关羽张飞稍安勿躁,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寒酸的旧皮袄,深吸一口气,拉开了吱呀作响的破木门。

门外站着一位清瘦的老者,穿着洗得发白的儒衫,外面罩着一件半旧的棉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神却深邃如潭。他身后没有随从,只孤身一人,手里捧着一卷厚厚的、边角都磨得发亮的册子。

“刘使君,冒昧打扰。”朱武微微拱手,态度不卑不亢,目光扫过屋内简陋到极致的陈设,没有丝毫鄙夷,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可否容老朽进屋一叙?”

刘备侧身让开:“朱军师请进。”

朱武走进这间充满霉味和寒意的小屋,目光在关羽紧握的刀柄和张飞警惕的脸上掠过,最终落在刘备那张写满疲惫、挣扎与一丝求知欲的脸上。他微微一笑,将手中那卷厚厚的册子放在那张摇摇晃晃的破桌子上。

“使君这几日,想必已看过这邯郸的街巷民生。”朱武开门见山,声音平和,“不知使君观感如何?与我使君昔日治下之新野、小沛、平原…相较如何?”

刘备身体微微一震。这问题太直接,太锋利!他沉默片刻,艰难地开口:“贵地…民生…确有其善政。”

“善政?”朱武轻轻摇头,嘴角的笑意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他伸出手指,缓缓翻开那卷厚重的册子。册子的纸张很粗糙,但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还夹杂着大量的表格和数字。

“使君请看。”朱武的手指落在一行醒目的标题上——“建安五年,北海国治下流民安置及饿殍统计(孔融任期)”。

刘备、关羽、张飞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建安五年秋,北海国,”朱武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冰冷的算筹在碰撞,“接纳青州流民…约十一万三千人。”他的手指划过一串串触目惊心的数字,“至次年春,活口…不足五万七千。饿死、冻死、病死者…计五万六千余!其中,幼童…三万一千余!”

嘶——!

张飞倒抽一口凉气!五万六千!三万多是孩子?!他眼前仿佛又出现了新野城破时,那些在洪水和烈火中哭嚎的妇孺…

关羽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抚着长髯的手微微颤抖。

刘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他治过地方,知道流民安置的艰难,知道饿死人是常事…可当如此庞大、如此精确、如此冰冷到残酷的数字赤裸裸地摆在他面前时,那种冲击力,远非“艰难”二字可以形容!那是尸山血海!是人间地狱!

朱武没有停顿,手指又翻过几页,落在一张表格上,标题是——“建安六年至八年,冀州新政推行前后对比(邺城、邯郸等七郡)”。

“建安六年,冀州七郡,总户数四十七万六千,口约一百九十万。田亩总数…八百六十万亩。亩产…粟约一石二斗,麦约八斗。”朱武的声音依旧平稳。

“建安七年,新政初行。户数增至五十一万三千,口约二百一十万。田亩…增至九百三十万亩。亩产…粟一石五斗,麦一石一斗。”

“建安八年,即去年,”朱武的声音微微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户数五十八万七千!口二百四十三万!田亩…一千一百万亩!亩产…粟一石九斗!麦一石五斗!”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剑,刺向脸色煞白的刘备:

“使君!建安五年,孔融治下北海,饿殍五万六千!建安八年,冀州大旱!七郡之地,饿死者——不足千人!且多为年迈久病、药石难医者!”

轰隆!

朱武的话语,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刘备的心上!劈碎了他心中最后那点残存的、关于“仁政”的模糊幻想!

不足千人!对比五万六千!

亩产一石九斗!对比一石二斗!

二百四十三万人口!对比一百九十万!

冰冷!精确!残酷!不容辩驳!

这不是道听途说,不是歌功颂德,这是用无数人的生死、用堆积如山的粮食、用铁一般的数字铸成的——现实!

刘备只觉得头晕目眩,脚下发软,踉跄一步,扶住了冰冷的土墙才勉强站稳。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闷得他喘不过气。

他半生所求的“仁”,在孙逊这冰冷的数字面前,显得那么苍白!那么可笑!那么…虚伪!

“这…这…”张飞指着册子上密密麻麻的数字,眼珠子瞪得溜圆,他想说这不可能,是假的!可看着朱武那双平静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看着大哥那失魂落魄的样子,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吼不出来。

关羽死死盯着那册子,握着刀柄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这些数字,比任何刀枪都更有力量!它摧毁的不是肉体,而是某种根深蒂固的信念!

朱武将刘备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缓缓合上册子,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悲悯和沉重:“使君,仁义,不在虚名,不在口号,不在携民渡江的悲壮姿态…仁义,在活人!在让治下之民,有衣蔽体,有食果腹,幼有所教,老有所养,伤有所恤,死有所安!此乃大仁!此乃孙车骑‘止戈’之本意!”

“止戈…”刘备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干涩无比。他想起了新野城破时,自己打开城门时的悲壮,想起了那些百姓眼中绝望的祈求…那些,原来…只是无用的姿态吗?

“使君若有暇,”朱武站起身,语气恢复了温和,“不妨去城东匠营坊看看。那里…或许能解使君心中另一惑。”他说完,对着刘备微微一揖,不再多言,转身走出了这间破败的小屋,身影很快消失在邯郸冬日昏暗的暮色里。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寒风从门缝窗隙灌入的呜咽声。

许久,刘备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决断:“去匠营坊!现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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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东,匠营坊。这里与流民巷的破败截然不同。

高大的砖墙围起一片广阔的区域,里面炉火熊熊,烟囱林立,即便在寒夜里,也散发着灼人的热浪。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木头的锯凿声、石料的撞击声、还有蒸汽喷发的嘶鸣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充满力量感的喧嚣。

坊门有兵卒把守,但并不禁止外人远远观看。刘备三人站在坊门外不远处的阴影里,望着里面灯火通明的景象。

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那片巨大的熔炉区。十几座如同小山般的熔炉正喷吐着灼目的烈焰,将半边夜空都映照得通红。炉口处,赤膊的匠人们喊着号子,用巨大的长柄铁钳,夹着一捆捆锈迹斑斑、甚至带着暗褐色干涸血迹的刀枪剑戟、残破甲片,投入那翻滚着金红色铁水的熔炉之中!

火焰升腾,吞噬着那些曾经收割了无数生命的凶器!金属在高温下发出凄厉的嘶鸣,扭曲、熔化,最终化为沸腾的铁水!

而在熔炉区旁边,是另一片忙碌的场地。同样灼热的铁水被浇注入一排排整齐的泥范之中。待冷却后,撬开泥范,里面露出的,不是刀剑,而是——犁铧!是锄头!是镰刀!是开沟挖渠的铁锹!是崭新的、泛着青黑色金属光泽的农具!

那些刚刚出炉、还散发着热气的农具,立刻被守候在一旁的工匠们用大锤敲掉毛边,淬火,打磨…然后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旁边的空地上,堆成了一座座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小山!

火光映照着匠人们汗流浃背、却充满干劲的脸庞。空气里弥漫着焦糊味、铁锈味、还有新铁淬火时特有的水汽味道。

刘备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熔炉中翻滚的铁水上,钉在那些被投入熔炉、最终化为乌有的残破兵器上,又钉在那些刚刚诞生、闪着寒光的犁铧锄头上。

熔兵…铸犁…

止戈…为耕…

孙逊当日北海城下的宣言,那“仁”字碑的由来…此刻,在这熊熊炉火和叮当作响的锻造声中,以一种无比直观、无比震撼的方式,呈现在刘备眼前!

他仿佛看到,那些战场上折断的长矛,化作了翻土的犁尖;

那些劈开骨肉的刀锋,化作了收割的镰刃;

那些阻挡箭矢的甲片,化作了夯实田埂的铁锹;

那些沾染了无数鲜血、代表着死亡和毁灭的钢铁,在这冲天的炉火中,被彻底熔断重铸,变成了孕育生命、滋养万民的——农具!

这不再是空洞的口号!这是用无数缴获的兵器、用烈火和汗水铸就的——新生!

“大哥…”张飞看着那景象,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得厉害,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巨大的力量冲击着他的胸膛,让他浑身发烫,却又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茫然。

关羽紧紧闭着嘴,丹凤眼中精光爆射,死死盯着那熔炉,又看向那些堆积如山的崭新农具,握着刀柄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发白。他的青龙刀,也曾饮血无数…难道,最终也要归于熔炉,化作一片犁铧吗?

刘备缓缓地、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无视了坊门守卫警惕的目光,一直走到离那片熔炉区最近的地方才停下。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烤得他脸上发烫,但那热度,却远不及他心中翻腾的岩浆!

他抬起手,颤抖着,轻轻抚摸着旁边一块冰冷的石碑。那石碑巨大,青黑粗糙,显然刚刚立起不久。石碑顶端,是一个巨大的、由熔炼的兵器甲胄浇铸而成的字——“仁”!

这“仁”字,没有半分圆润柔和,反而充满了金属的棱角和锋锐!它冰冷、坚硬、沉重!带着硝烟和血腥的气息,却又在炉火的映照下,流淌着一种熔金化铁、孕育新生的磅礴力量!

指尖传来石碑冰凉粗糙的触感,顺着指骨,一直凉到心里,却又在心底最深处,点燃了一簇无法熄灭的火焰!

刘备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站在冲天的炉火旁,站在冰冷的“仁”字碑下,站在毁灭与新生交织的轰鸣声中。背影在火光下拉得很长,显得异常孤独,却又仿佛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所填充。

他站了一夜。

直到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直到炉火渐熄,叮当的锻造声被清晨的宁静取代。

直到一阵清脆的铜铃声,伴随着吱吱呀呀的车轮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一支长长的车队,正从匠营坊的大门驶出。车上满载的,不是粮草军械,而是那些昨夜刚刚出炉、还带着余温的崭新犁铧、锄头和镰刀!车辕上插着小小的旗帜,上面绣着一个清晰的“农”字。车队朝着城门方向缓缓驶去,目标显然是那些刚刚分到土地、急需农具的流民和百姓!

刘备的目光,终于从冰冷的石碑上移开,缓缓投向那支沐浴在晨光中、承载着无数希望的车队。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张飞压抑不住、带着巨大委屈和愤怒的咆哮:

“大哥!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那姓孙的再能耐,咱们兄弟也不能给他当孙子!俺老张宁可回去当马匪!也不能在这看人脸色,屈身事贼!”

刘备猛地转过身!

一夜未眠,他眼中布满了骇人的血丝,脸色苍白,但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关羽和张飞从未见过的、近乎疯狂的光芒!那光芒,穿透了疲惫,穿透了屈辱,穿透了半生的迷茫!

他伸手指向那支正驶过坊门、沐浴在金色朝阳下的农具车队,手指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撕裂灵魂般的决绝和力量,狠狠砸在张飞和关羽的心上:

“三弟!你看——!”

“看那车队!”

“看那犁铧!”

“那——才是真正的携民渡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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