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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07年6月17日复工dAY006,复工第6天。

我们从咖稀餐厅出来时,午后的太阳早被厚重的云层压得低低的,原本该有的初夏暖意荡然无存,风里裹着点反常的凉意,像掺了冰碴子,吹在裸露的胳膊上,竟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按照233号公路现场提取的那截粉笔头线索——笔身磨得发白,却仍能看清“育才”两个模糊的烫金字,所有指向都锁死了城郊那所废弃多年的育才学校。

这地方在蒙兰市几乎是“禁区”般的存在,早就没人敢靠近。据说三四年前,有个六年级的女生放学后偷偷溜进学校玩,从此就没了踪影,警方搜了半个多月,连个人影都没找到,最后只能不了了之。自那以后,学校就彻底荒废了,围墙塌了半边,荒草疯长,关于“闹鬼”的传言也越传越邪乎,渐渐成了本地人避之不及的“鬼地方”。

车子往城郊开,沿途的景象越来越荒凉。一开始还能看见零星的农户和菜地,后来连房屋都少见了,路边的荒草越长越高,几乎要没过路边的排水沟,绿油油的草叶在风里晃着,反倒透着股说不出的渗人。平整的柏油路渐渐变成坑洼的土路,车轮碾过碎石子,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最后终于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停了下来。

铁门比我们想象中更破败,上方“育才学校”四个铁铸的字,油漆已经大面积剥落,露出底下暗红色的铁锈,字迹模糊得只剩个大概轮廓,风一吹,还跟着铁门一起“晃悠”。门柱是红砖砌的,如今爬满了深绿色的藤蔓,藤蔓的须根钻进砖缝里,把原本的红色遮得严严实实,只偶尔露出一小块砖面,像是旧伤口结的痂。韩亮上前推了推,铁门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那声音又长又尖,像是生锈的铁片在互相摩擦,惊得周围槐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翅膀扇动的声音在寂静的郊外格外清晰,转眼就消失在远处的树林里,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一踏进校门,一股阴森诡异的气息就扑面而来,瞬间裹住了我们。院子里的杂草长得快有半人高,枯黄的落叶在墙角堆了厚厚一层,脚一踩上去,就发出“沙沙——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脚边低语。教学楼的窗户大多破了洞,有的玻璃碎成了渣,散落在窗台下的地面上,被穿堂风一吹,碎玻璃互相碰撞,发出“呜呜——”的声响,那声音忽高忽低,竟像极了女人在暗处压抑的哭声,听得人后颈发麻。

墙面上还留着当年学生画的卡通涂鸦,有咧嘴笑的太阳,有圆滚滚的小熊,还有歪歪扭扭的“好好学习”,只是如今早已褪色,颜料剥落,露出底下灰暗的水泥墙,那些原本可爱的图案,在阴沉天色的笼罩下,反倒显得有些狰狞——太阳的笑脸像咧开的嘴,小熊的眼睛成了两个黑洞,连“好好学习”的字迹,都像是扭曲的符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合着尘土和腐烂树叶的气息,吸进肺里,让人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我们没敢大意,韩亮从背包里掏出强光手电,握在手里走在最前面,光柱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来回扫视,照亮了角落里堆积的废弃课桌椅——桌子的漆皮掉了大半,椅子的腿歪了好几个,上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手指一摸,就能沾起一层白灰,显然是很久没人动过了。克兰梅端着相机,镜头对准四周的环境,从破败的铁门到杂草覆盖的操场,再到教学楼的每一扇窗户,都仔仔细细拍了照,时不时皱着眉在笔记本上记两笔,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王思宁则紧跟在我身边,手里攥着现场勘查记录本,笔尖悬在纸上,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每一个角落——这地方太静了,静得反常,除了我们的脚步声、呼吸声,还有风吹过窗户的“呜呜”声,连一丝虫鸣鸟叫都没有,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我们几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这片废弃的校园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让人心里发慌。

顺着教学楼的走廊往里走,脚下的水泥地坑坑洼洼,时不时能踢到从天花板上掉落的墙皮,墙皮碎成小块,在脚下“咔嚓”作响。走廊两侧的教室门大多虚掩着,有的门轴锈了,轻轻一碰就“吱呀”作响。推开门往里看,里面散落着泛黄的课本,有的页码被虫蛀了,有的封面掉了角;课桌椅倒了一地,有的桌面裂了缝,有的椅子散了架;黑板上还留着没擦干净的板书,是半道数学题,还有几个歪歪扭扭的汉字,字迹模糊不清,被灰尘覆盖着,像是被时间遗忘的痕迹,静静躺在那里,诉说着这里曾经的热闹。

韩亮的手电光一道一间教室扫过去,光柱里的灰尘在飞舞,每一间教室都大同小异,破败、荒凉,直到光柱停在走廊尽头的多媒体教室——那扇门是敞开的,不像其他教室那样虚掩着,门缝里隐约能看见里面有什么东西,黑乎乎的一团,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不对劲,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等着我们,让空气瞬间凝固。

我们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警惕,韩亮放慢脚步,手电光牢牢锁在那扇敞开的门上,克兰梅握紧了相机,王思宁的手也按在了腰间的对讲机上。我们一步一步往前挪,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心跳上,直到走到多媒体教室门口,韩亮深吸一口气,将强光手电的光柱猛地往前一推——

光线瞬间照亮了教室正前方的地面,那里赫然躺着一具女尸。

女尸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连衣裙,布料薄得像纸,裙摆上沾着泥土和草叶,显然是在外面拖曳过。她的身体蜷缩着,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面朝地面,乌黑的长发散乱地铺在地上,像一摊墨汁,完完全全遮住了她的脸,看不见表情。

而在她的周围,摆着一圈奇怪的装饰,透着股诡异的仪式感:左边,三个玻璃罐倒扣在地上,罐口贴着地面,罐子里装着不知名的褐色液体,液体表面漂浮着几片枯萎的花瓣,花瓣发黑,看不清原本的颜色,液体里似乎还沉着什么东西,只是太浑浊,看不真切;右边,两根手腕粗的树枝交叉放在地上,树枝上系着红色的细绳,绳子上挂着几个指甲盖大小的纸人,纸人是用黄纸剪的,脸上用墨汁画着模糊的五官,眼睛是两个小黑点,嘴巴是一道细线,风一吹,纸人就轻轻晃动,像在跳舞;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尸体正前方的地面上,用白色粉笔歪歪扭扭画着一个圆圈,圆圈的边缘不规整,有的地方粗,有的地方细,像是画的时候手在抖,圆圈里面写着几个看不懂的符号,不是汉字,也不是英文,笔画扭曲,有的像钩子,有的像波浪,密密麻麻挤在圆圈里,像是某种仪式的图腾。

整个场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那圈奇怪的装饰,配上废弃学校阴森的氛围,还有地上静静躺着的女尸,让人浑身汗毛倒竖,头皮发麻,连呼吸都不敢大声。韩亮举着手电,光柱停在那些玻璃罐和纸人上,眉头皱得紧紧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显然也被这诡异的布置惊到了;克兰梅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两步,镜头对准尸体和周围的布置,接连按下快门,“咔嚓咔嚓”的拍照声,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刺耳,她每拍一张,都要往后退一步,生怕不小心碰乱了现场的任何一样东西;

我蹲下身,尽量避开地上的粉笔圈,指尖离地面只有几厘米,盯着那几个诡异的符号看了片刻——符号的线条很粗糙,粉笔的痕迹断断续续,能看出画的时候很慌乱,甚至有些犹豫。我又仔细看了看粉笔的颜色和质感,和233号公路现场发现的粉笔头一模一样,都是那种劣质的白色粉笔,写在地上会掉粉,颜色发灰,不是正经的粉笔灰颜色。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记录的王思宁突然停下笔,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着尸体周围的布置,语气里满是困惑,瞬间打破了现场的寂静:“什么意思呢?”

他往前凑了凑,脚步很轻,生怕惊动了什么,眼神里满是不解,眉头拧成了疙瘩:“这玻璃罐是倒着放的,红绳树枝还挂着纸人,还有地上的粉笔圈和符号,看着绝对不是随便摆的,倒像是……像是某种仪式?”

“可谁会在这废弃的学校里,对着一具女尸搞这种仪式?”他的声音又提高了一点,带着几分急切,“是凶手杀人后特意留下的,还是死者生前自己弄的?如果是凶手,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炫耀?警告?还是有什么特殊的寓意?”

“还有这粉笔痕迹,”他又指着地上的圆圈,语气里的困惑更浓了,“跟233号公路现场的粉笔头一模一样,材质、颜色都对得上,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是同一个人留下的,还是只是巧合?如果是同一个人,那233号公路和这具女尸,又有什么关联?”

他的问题像一颗石子,猛地投进了我们心里,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是啊,这些奇怪的装饰到底是什么意思?倒放的玻璃罐、红绳纸人、粉笔圈里的符号,到底代表着什么?这具女尸是谁?她为什么会死在这里?凶手为什么要在现场留下这么多仪式感的布置?

还有233号公路的粉笔头,和这里的粉笔痕迹一模一样,这绝对不是巧合,可它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是凶手在刻意引导我们找到这里,还是在向我们传递什么信息?一连串的疑问涌上来,像一团乱麻,缠得人心慌,让原本就阴森诡异的现场,更添了几分扑朔迷离,连空气都变得更沉重了。

我蹲在地上,指尖依旧避开粉笔圈的痕迹,目光死死盯着那几个诡异的符号,试图从扭曲的笔画里找出一点规律,可看了半天,依旧毫无头绪。沉吟片刻,我掏出手机,按下了约翰局长的号码,电话接通的瞬间,我把声音压得很低,却足够清晰,确保每一个字都能传过去:“约翰,是我。育才学校这边发现一具女尸,现场情况很特殊,有奇怪的仪式化布置——倒放的玻璃罐、挂着纸人的红绳树枝,还有地上用粉笔圈起来的诡异符号。”

“最重要的是,”我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凝重,“现场的粉笔痕迹,和233号公路提取的粉笔头材质、颜色完全一致,肯定是同一批粉笔。你赶紧带技术科的人过来,带上勘查箱、相机、取证袋,还有警戒线,路上注意安全,到了之后先别进教室,在外面等着,千万别破坏了现场的任何痕迹,尤其是地上的粉笔圈和那些装饰,都很关键。”

挂了电话,我把手机揣回口袋,站起身,环顾了一圈昏暗的教室——手电光下,纸人在轻轻晃动,玻璃罐里的褐色液体泛着微光,地上的粉笔符号像一双双眼睛,盯着我们,透着股说不出的寒意。我们没再轻易触碰现场的任何东西,韩亮找了几根树枝,在教室门口和尸体周围的地面上,轻轻插了几个标记,拉起了临时的警戒线,确保没人能不小心踩进去。

之后,我们就站在警戒线外等着技术队赶来。韩亮举着手电,光柱在教室四周的墙壁和天花板上巡视,生怕漏掉什么隐藏的痕迹;克兰梅坐在走廊的台阶上,反复翻看刚才拍的照片,时不时放大某个细节,眉头皱得紧紧的,嘴里还小声嘀咕着“这符号到底是什么意思”;王思宁则趴在走廊的窗台上,在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录着现场的每一个细节——尸体的姿势、衣服的样式、装饰的位置、粉笔圈的大小,连玻璃罐的数量和纸人的个数都没放过,字迹工整,却能看出笔锋里的紧张。

每个人都没说话,只有韩亮的手电光在昏暗的教室里来回晃动,光柱扫过那些纸人和玻璃罐,把它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斑驳的墙壁上,像一个个扭曲的怪物,愈发诡异。走廊里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窗户的“呜呜”声,和我们几个人的呼吸声,时间一点点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直到远处传来汽车的引擎声,我们才终于松了口气——技术队来了。

等约翰局长带着技术科的人浩浩荡荡赶到时,天边的云层更厚了,风也刮得更急,吹得教学楼的窗户“哐当哐当”直响。技术科的同事们动作麻利,下车后立刻拉起了正式警戒线,戴上手套、鞋套,提着勘查箱鱼贯进入多媒体教室——有的负责拍照固定现场,有的用棉签提取玻璃罐里的褐色液体,有的小心翼翼地将纸人取下装袋,还有人蹲在地上,用尺子测量粉笔圈的直径,连每一个符号的笔画长度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约翰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声说:“这里交给我们,你们先去忙下一个点,有情况我随时联系。”我们几人点头应下,没再多停留——按照233号公路粉笔头与育才学校女尸现场的强关联,我们之前排查出的那处废弃别墅,成了眼下最该去的地方。那别墅离育才学校不过两三公里,藏在一片茂密的荒林后面,林子里的树木枝繁叶茂,把别墅遮得严严实实,之前我们只是隔着树林远远观察过,见大门紧闭、外墙爬满藤蔓,以为只是普通废弃建筑,没敢贸然进去,可现在看来,那里恐怕藏着串联两起现场的关键线索。

驱车沿着土路往荒林方向开,十几分钟就到了别墅门口。大门是欧式铁艺的,上面的花纹早已锈迹斑斑,有的地方甚至断了几根铁条,露出狰狞的缺口。韩亮上前轻轻一推,大门就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像是久病之人的呻吟,在寂静的荒林里格外突兀。

推开门往里走,别墅的所有窗户都拉着厚重的深色窗帘,里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薰味,混合着灰尘的气息,和育才学校的霉味截然不同。韩亮立刻打开强光手电,光柱“唰”地扫过客厅,我们都愣住了——这里根本没有想象中的破败,反而透着几分精心打理过的温馨:L型沙发上铺着一条干净的米色针织毯,毯边绣着小巧的雏菊图案,显然是经常使用;茶几上摆着一个透明的玻璃花瓶,里面插着几支风干的薰衣草,紫色的花穗依旧饱满;墙角的实木书架上,整整齐齐码着几排书,从推理小说到经典名着都有,书脊干净,没有明显的灰尘;连老式电视机旁边,都放着两个圆滚滚的毛绒熊玩具,一个白色,一个棕色,眼睛是黑色的纽扣,像是在乖乖等着主人回来。

“奇怪,这地方看着一点都不像废弃的啊,倒像是有人长期居住。”克兰梅压低声音嘀咕着,举起相机对着客厅的布置连连拍照,镜头从沙发扫到书架,再到茶几上的干花,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我往前走了几步,手电光无意间落在沙发旁边的矮柜上——那是一个胡桃木色的矮柜,柜面上放着一个相框,相框的玻璃右上角碎了一块,裂纹像蜘蛛网一样蔓延,而照片的右下角,沾着几滴已经发黑的血迹,在泛黄的照片背景下,显得格外刺眼。

我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相框,用指尖擦掉表面薄薄的一层灰尘——照片上是两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女孩,她们亲密地搂着彼此的肩膀,脑袋靠在一起,笑得格外灿烂。左边的女孩留着齐肩短发,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右边的女孩梳着高马尾,穿着白色t恤,背景是一片盛开的樱花树,粉色的花瓣落在她们的头发上、肩膀上,透着青春的明媚。可让人心头发紧的是,照片正中央的位置,有一道深深的划痕,用美工刀之类的工具划的,正好从两个女孩的中间穿过,把原本亲密的合影割成两半,而那几滴发黑的血迹,就星星点点地落在划痕旁边,像是凝固的眼泪。

我轻轻翻转相框,背面用黑色马克笔写着一个词,字迹用力到几乎划破纸板,笔画扭曲、潦草,每一个转折都透着一股歇斯底里的恨意——“背叛”。

“背叛?”王思宁凑过来,盯着那两个字,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这照片上的两个女孩是谁?到底是谁背叛了谁?这血迹又是谁的?是被背叛者的,还是背叛者的?”

他的问题一串接一串,我们却都没来得及细想,二楼突然传来韩亮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你们快上来看看!这里还有照片,跟楼下的有关!”

我们立刻往二楼走,楼梯上铺着深棕色的地毯,踩上去软软的,几乎没什么声音,只有手电光在台阶上跳跃。二楼的走廊很短,只有两个房间,其中一间卧室的门虚掩着,韩亮的手电光正从门缝里透出来,映在墙上,晃得人眼睛发花。我们推开门走进去,手电光瞬间照亮了床头的墙壁——那里贴着两张单人照片,照片上的人,正是刚才楼下合影里的两个女孩。

左边的照片用透明胶带贴在墙上,下面压着一张黄色的便利贴,上面用清秀的字迹写着名字:凤丹。照片里的凤丹,留着齐肩短发,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衬衫,领口系着小小的蝴蝶结,眼神清澈,嘴角带着温和的笑,像个文静的好学生。右边的照片同样贴着便利贴,上面写着:凤竹。凤竹梳着高高的马尾,碎发贴在脸颊两侧,穿着一件蓝色的牛仔外套,拉链拉到胸口,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里带着点桀骜不驯的气质,和凤丹的文静形成鲜明对比。

两张照片都很新,相纸没有泛黄,也没有任何损坏,却被刻意贴在床头的两侧,中间隔着将近一米的距离,像是一道无形的鸿沟,划清了两人的界限。而在两张照片的正中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个大大的“恨”字,字体和相框背面的“背叛”如出一辙,笔画粗重,边缘晕染开红色的痕迹,像是用鲜血写的,在昏暗的光线下,红得刺眼,看得人心里发寒,仿佛能透过这一个字,感受到书写者当时的绝望和愤怒。

我盯着墙上的“恨”字看了片刻,目光不自觉地扫过卧室角落的老式木质衣柜——那衣柜是深褐色的,柜门虚掩着,留着一条细细的缝隙,缝隙里似乎透着一点微弱的光,和房间里的黑暗格格不入。我走过去,伸手轻轻拉开柜门,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任何衣物,只有一面光秃秃的木板,木板上贴着一层深色的墙纸,和衣柜内壁的颜色一致。可当我的指尖触碰到木板时,却能感觉到轻微的松动,不像是固定似的。我深吸一口气,双手放在木板上,稍微用力一推——木板竟“吱呀”一声向内打开,露出后面黑漆漆的暗道,一股潮湿的冷空气从里面涌出来,带着点泥土的气息。

韩亮立刻把强光手电的光柱打过去,光柱穿透黑暗,照亮了暗道里的景象:里面铺着狭窄的水泥台阶,台阶蜿蜒向下,墙壁上没有任何东西,只有厚厚的灰尘。我们对视一眼,韩亮打头,我跟在后面,克兰梅和王思宁断后,鱼贯而入。台阶很陡,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生怕滑倒,走了约莫十几级台阶后,眼前突然豁然开朗——竟是一个超大的地下空间,足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四周的墙壁是光秃秃的水泥墙,上面布满了青苔,只有顶上挂着一盏昏黄的钨丝灯泡,电线垂在空中,灯泡忽明忽暗,勉强照亮了空间中央的区域。

而在空间正中的位置,赫然躺着另一具尸体。

那也是一具女尸,穿着一件黑色的连衣裙,布料光滑,没有任何污渍,显然是精心打理过的。她的身体平躺着,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手指纤细,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垂在眼睑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却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反而透着一股异样的平静,不像育才学校那具女尸那样蜷缩、狼狈,倒像是累了之后,安静地睡着了一般。

“又是一具……”克兰梅倒吸一口凉气,举起相机,镜头对准女尸和周围的环境,不停按下快门,“咔嚓咔嚓”的拍照声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我蹲下身,尽量避开地面的灰尘,仔细观察着尸体的衣着——黑色连衣裙是长袖的,领口有小小的珍珠装饰,裙摆到膝盖下方,没有任何撕扯的痕迹;再看周围的地面,和育才学校的现场一样,用白色粉笔圈出一个圆圈,圆圈的大小、形状,甚至里面的符号,都和育才学校的分毫不差,只是这一次,粉笔的痕迹很规整,没有慌乱的迹象,像是从容画上去的。

我站起身,转头对身后的王思宁说:“赶紧给约翰打电话,让技术科的人马上过来,这里还有一具女尸,现场情况和育才学校的高度相似,一定要保护好,别让任何人进来破坏痕迹。”

王思宁点头应着,快步走到暗道门口,拨通了约翰的电话,语速飞快地说明情况:“约翰局长,我们在废弃别墅的地下空间发现了第二具女尸,现场也有粉笔圈和符号,和育才学校的一模一样,你们赶紧过来!”

挂了电话,我们站在空间边缘,没再靠近尸体。韩亮举着手电,光柱在四周的墙壁和地面上仔细巡视,除了中央的女尸和粉笔圈,整个地下空间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家具,也没有任何脚印或拖拽的痕迹,只有厚厚的灰尘覆盖着地面,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像是有人特意把尸体放在这里,布置好仪式,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没留下任何线索。

等约翰带着技术科的人赶到时,已经是傍晚,地下空间的灯泡愈发昏暗。技术科的同事们依旧有条不紊地工作,有人给尸体拍照,有人提取粉笔痕迹的样本,有人用仪器检测周围的空气,还有人仔细检查墙壁和地面,试图找到隐藏的通道。忙了将近一个小时,所有的勘查和取证工作才结束,两个穿着白大褂的法医小心翼翼地将女尸抬上担架,用白布盖好,然后由技术科的同事护送,分别送往法医中心进行尸检。

我们看着担架缓缓抬出暗道,心里沉甸甸的——一天之内,接连发现两具女尸,现场都有诡异的仪式化布置,还有那截串联起所有线索的粉笔头,这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凤丹和凤竹是谁?照片上的“背叛”和墙上的“恨”,又和这两具尸体有什么关系?一连串的疑问压在心头,让原本就阴沉的天色,更添了几分压抑。

我们没再在别墅多作停留,跟着约翰他们一起往门外走。此时天色已经擦黑,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被远山吞没,天空渐渐染上墨蓝色,晚风从荒林里吹出来,带着草木的湿气和凉意,吹在汗湿的后背上,让人瞬间卸下了紧绷了一下午的神经,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先去吃饭吧,忙了一下午,肚子早饿空了。”韩亮揉着咕咕叫的肚子,率先提议,语气里满是疲惫,却也带着点对美食的期待。我们几人都没反对——从早上出发去233号公路,到育才学校的诡异现场,再到别墅的地下空间,一整天神经都绷得紧紧的,连中午在咖稀餐厅也只是随便扒了几口糙米饭,早就饥肠辘辘。

驱车往蒙兰市市中心赶,路上的车灯渐次亮起,连成一条流动的光带。半个多小时后,我们停在了珂莱欧餐厅门口——暖黄的灯光透过落地玻璃窗映出来,门口的风铃轻轻晃动,和白天两个阴森现场的压抑截然不同,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温暖。

推开门,牛排的焦香、奶油的醇厚、烤面包的麦香瞬间扑面而来,裹着轻柔的钢琴曲,一下子冲散了身上的疲惫。服务生穿着黑色马甲,笑着迎上来,引我们到靠窗的卡座——正是上次坐过的位置,桌角的多肉植物依旧翠绿。我们瘫坐在椅子上,连菜单都没多翻,熟门熟路地点了单:韩亮照旧要了七分熟的黑椒牛排,特意嘱咐“多浇汁”;克兰梅点了最爱的奶油南瓜汤,加了一份水果沙拉;王思宁要了番茄肉酱意面,还加了一份烤鸡翅;我则点了一份西冷牛排和一杯热咖啡,想暖暖身子。

没等多久,餐点就陆续上桌。韩亮的黑椒牛排滋滋冒着热气,外焦里嫩,黑椒汁裹着肉边,他切了一大块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睛,含糊不清地说:“香!比中午的红烧肉香多了,这才叫吃饭!”克兰梅的南瓜汤绵密顺滑,撒着碎核桃,她舀了一勺,小口喝着,连说“今天的汤更浓了,甜度也刚好”。王思宁的意面裹着厚厚的肉酱,烤鸡翅外皮焦脆,他一边吃一边点头,连话都顾不上说。

没人提育才学校的女尸,也没人聊别墅地下空间的诡异,更没人说那两个写着“背叛”和“恨”的照片——我们像是达成了默契,只想借着这顿饭,暂时逃离案子的阴影。偶尔搭两句话,也都是“这家的咖啡比上次的浓”“鸡翅烤得有点焦,不过挺香”之类的闲话,暖黄的灯光映在餐盘上,刀叉碰撞的清脆声响,混着邻桌低声的交谈,让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放松下来。

风卷残云吃完,韩亮拍着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饱嗝:“撑了!太撑了!这顿吃得值!”克兰梅笑着递给他一张纸巾,“就你吃得多,下午跑现场的力气全用在吃饭上了。”我们结了账,推门走出餐厅时,夜风格外凉爽,街上的路灯亮着,映着来往的行人和情侣,远处的霓虹灯闪烁着,勾勒出城市的烟火气——若不是身上还带着现场的痕迹,几乎要忘了白天经历的那些诡异和压抑。

驱车返回ScI基地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基地的灯大多还亮着,值班的同事在门口打招呼,我们笑着回应,刚推开大厅的玻璃门,就听见一阵尖锐的争吵声——“凭什么陈迪迦能进ScI我不能!你们就是偏心!我要找何风生要说法!”

是陈曦。

她不知何时来了基地,穿着一身便服,头发凌乱,正对着值班的小李嚷嚷,双手叉腰,脸色涨得通红,唾沫星子飞溅。小李被她缠得没办法,只能不停解释“进ScI要考核”“何队他们在忙案子”,可陈曦根本不听,依旧不依不饶。

我们刚上前,陈曦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何哥!你可算回来了!你告诉我,凭什么陈迪迦能进ScI,我就不能?我哪里比不上她了!你们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故意不让我进!”

她的力气很大,我想甩开,她却抓得更紧,身体往前凑,眼神里满是偏执的疯狂。韩亮和王思宁上前想拉开她,她却像疯了一样挣扎,嘴里喊着“你们别碰我!今天不说清楚谁都别想走!”拉扯间,她突然用力一甩胳膊,正好撞在赶过来劝架的妹妹身上——妹妹不知何时也来了基地,大概是放心不下姐姐,想过来拉她,却没料到陈曦会突然动手,整个人踉跄着往后倒,手腕“咚”的一声磕在旁边的办公桌角上。

“嘶——”妹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捂住手腕,鲜血瞬间从指缝里涌出来,染红了她的袖口,滴落在地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场面一下子乱了。陈曦愣住了,抓着我胳膊的手松了松;小李赶紧去找急救箱;韩亮和王思宁扶住疼得脸色发白的妹妹。就在这时,约翰局长闻讯从办公室出来,一看地上的血迹和妹妹苍白的脸,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边快步走过来,一边掏出手机:“别慌,我马上联系医院的老周,让他在急诊室等着!”

电话接通后,约翰语速飞快地说:“老周,我是约翰,我这儿有个小姑娘手腕磕破了,口子不小,流血不止,你在急诊室准备一下,我们马上送过去!”挂了电话,急救箱也找到了,克兰梅赶紧拿出纱布和碘伏,小心翼翼地给妹妹按压伤口,可血还是止不住,纱布很快就被染红了。

等救护车呼啸着赶到基地,我们陪着妹妹往医院赶。一路上,妹妹咬着唇,没哭,却脸色苍白,紧紧攥着没受伤的手;陈曦坐在旁边,眼神躲闪,没敢看妹妹,也没说话,只有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刚到医院急诊室,就看见一群熟悉的身影——陈奶奶拄着拐杖,被大姑二姑三姑四姑五姑搀扶着,后面还跟着几个亲戚,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焦急,显然是陈父通知了他们。陈奶奶一看见妹妹被抬下来,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纱布上还渗着血,原本就苍白的脸瞬间没了血色,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没等开口,身子一软,就“咚”的一声瘫倒在地上,手里的拐杖也掉在了一边。

“妈!”大姑尖叫着扑过去,二姑三姑赶紧蹲下身子,探着奶奶的鼻息,声音都在抖:“还有气!快!快叫医生!”急诊室的医生护士立刻围过来,把奶奶抬上病床,推着往抢救室跑,走廊里一下子乱作一团,哭声、喊声、脚步声混在一起,格外刺耳。

折腾到后半夜,医院才渐渐安静下来。妹妹的伤口缝了五针,没伤到筋骨,住院观察两天就行;陈奶奶是情绪激动引发的脑供血不足,加上有点低血糖,也住进了病房,需要静养。

陈曦站在走廊的尽头,靠着墙,脸色苍白得像纸,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再没了之前的嚣张和偏执,也没了之前的哭闹和嘶吼——她看着病房里妹妹熟睡的脸,又看了看抢救室门口“正在观察”的牌子,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眼泪大颗大地往下掉,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我们没再多说什么——骂她没用,劝她也没用,此刻任何话都显得苍白。我只是拍了拍陈父的肩膀,嘱咐他“好好照看老人和孩子,有需要随时给我们打电话”,然后带着韩亮、克兰梅和王思宁,转身离开了医院。

回到基地时,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我靠在办公椅上,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桌上还放着育才学校和别墅现场的照片,照片上的粉笔圈和符号格外刺眼;旁边的笔记本上,写着“凤丹”“凤竹”“背叛”“恨”几个字,却连不成线索。

案子的头绪没理出来,还闹出这么多事——妹妹受伤,奶奶住院,陈曦彻底垮了。我长长地叹了口气,摇摇头,把照片和笔记本合上,不再多想——一夜的忙碌和混乱,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

今天任务到此结束。

时间:2007年6月18日复工dAY007,复工第7天。

天刚蒙蒙亮,ScI基地的走廊里就已经有了动静。我们几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起床,韩亮揉着眼睛从宿舍出来,嘴里还叼着牙刷,含糊不清地喊着“饿死了,早上得吃两碗豆浆油条”;克兰梅背着相机包,眼底带着点熬夜的青黑,却依旧精神十足地整理着昨天的现场照片;王思宁早早坐在办公室,对着笔记本上的“凤丹”“凤竹”两个名字发呆,试图理清照片与尸体之间的关联。

简单吃过早饭,我们刚围坐在会议桌前,准备梳理昨天两具女尸的线索,约翰局长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起电话,原本还算轻松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眉头越皱越紧,嘴里时不时应着“好”“我知道了”“马上过去”,挂电话时,手都在微微发抖。

“出什么事了?”我起身问道,心里隐隐有股不安。

约翰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沉重:“医院那边来的电话,陈奶奶……没挺过去,凌晨走了。”

这话像一颗石子砸进平静的水面,我们几人都愣住了——昨天晚上离开医院时,医生明明说奶奶只是情绪激动引发的脑供血不足,加上低血糖,只要静养就无大碍,怎么会突然……

“别愣着了,先去医院。”约翰抓起外套,率先往门外走。我们也赶紧跟上,驱车直奔医院,一路上没人说话,车厢里静得可怕,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和每个人心里沉甸甸的压抑。

赶到医院住院部走廊时,这里已经围了不少人。陈曦的大姑、二姑她们坐在长椅上,红着眼眶抹眼泪;陈父靠在墙边,头发一夜之间像是白了不少,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几个亲戚在一旁低声安慰,却都透着无力。

而陈曦,穿着一身昨天的便服,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眼睛红肿得像核桃,正站在病房门口,死死盯着紧闭的房门,浑身都在发抖。直到看见我们走来,她像是瞬间被点燃的炮仗,所有的悲痛和绝望都化作了歇斯底里的怒火,猛地冲了过来。

“都是你们!都是因为你们!”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指甲深深掐进我的皮肉里,力气大得惊人,声音嘶哑得几乎破音,“如果不是你们昨天跟我吵!如果不是你们逼我!我奶奶怎么会情绪激动!怎么会走!你们就是杀人凶手!是你们害死了我奶奶!”

她的哭声混着怒吼,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大姑想上前拉她,却被她用力甩开:“别碰我!要不是他们,奶奶现在还好好的!他们就是来看我笑话的!看我们陈家乱成这样,他们开心了是不是!”

“陈馨!你冷静点!”我试图掰开她的手,语气里满是无奈,“奶奶的去世谁都不想看到,这不是任何人的错,医生也说了,是突发的并发症……”

“并发症?”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松开我的手,踉跄着后退两步,指着我们嘶吼,“如果不是你们跟我闹!如果不是你们逼我道歉!我奶奶会激动吗?会引发并发症吗?都是你们的错!是你们害死了她!你们这些扫把星,走到哪儿克到哪儿,先是我妹妹受伤,现在又是我奶奶去世,下一个是不是就要轮到我了!”

她一边喊,一边伸手去推身边的韩亮,韩亮没防备,踉跄着退了两步,差点撞到旁边的护士。克兰梅想上前劝她,却被她恶狠狠地瞪着:“别碰我!你们都别碰我!我奶奶没了,都是你们害的!我不会放过你们的!绝对不会!”

她的情绪彻底失控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对着我们嘶吼,语无伦次地重复着“都是你们的错”“我要你们偿命”。陈父看着女儿这副模样,心疼又无力,只能上前死死抱住她,声音哽咽:“馨儿,别闹了,奶奶还在里面,别让她走得不安宁……”

可陈馨像是没听见,在父亲怀里拼命挣扎,眼泪鼻涕混在一起,脸上满是狰狞的恨意:“放开我!我要找他们算账!是他们害死奶奶的!我要让他们给奶奶陪葬!”

走廊里的哭声、劝声、陈馨的嘶吼声混在一起,乱成一团。我们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个被悲痛和仇恨冲昏头脑的女孩,心里只剩沉重和无奈——谁也没想到,昨天一场小小的争执,最后会酿成这样的悲剧。陈奶奶的去世,像一根刺,不仅扎在了陈家每个人的心里,也扎在了我们之间,让原本就复杂的局面,变得更加棘手。

走廊里的混乱还没平息,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匆匆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昨晚接诊陈奶奶的周主任。他脸色凝重,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证物袋,袋里装着一把水果刀——刀身不长,约莫十厘米,刀刃上还残留着已经发黑的血迹,在走廊的灯光下透着冷光。

周主任分开人群,走到陈父和我们面前,声音低沉而严肃:“抱歉,打扰大家了,但有件事必须跟你们说清楚。我们在整理陈奶奶的遗物和病房现场时,在病床底下发现了这个——”他举起证物袋,“这是一把带血的水果刀,经过初步检验,刀刃上的血迹,dNA与陈奶奶完全匹配,也就是说,这把刀曾经接触过陈奶奶的身体。”

这话一出,走廊瞬间安静下来。陈曦停止了挣扎,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证物袋,瞳孔骤缩,声音颤抖:“刀?带血的刀?怎么会有刀……奶奶她……”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却满眼都是不敢置信——所有人都以为陈奶奶是突发并发症去世,可这把带血的刀,显然推翻了这个“意外”。

陈父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他上前一步,声音沙哑:“周主任,你的意思是……我妈她不是因为并发症?是因为这把刀?”

周主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目前还不能确定刀伤是否是致死原因,需要进一步尸检。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把刀在陈奶奶去世前后,确实接触过她,而且现场没有打斗痕迹,门窗完好,不像是外来人员闯入,所以这把刀的来源和使用者,必须查清楚。”

约翰立刻上前,接过证物袋,语气凝重:“周主任,这把刀我们ScI接手,马上送去技术科化验,包括刀刃血迹的详细检测、刀柄上的指纹提取,还有刀身的使用痕迹,务必尽快出结果。”

“辛苦你们了。”周主任点了点头,又嘱咐了几句尸检的注意事项,才带着护士离开。

我们没再停留,立刻带着证物袋返回ScI技术科。技术科的同事早已待命,接过证物袋后,立刻投入工作——提取刀柄指纹、检测血迹dNA、分析刀身的磨损程度和使用痕迹,整个过程紧张而有序,每个人都不敢有丝毫懈怠。

等待结果的时间格外漫长,我们坐在技术科的外面,没人说话。陈奶奶的去世已经让人心头沉重,这把突然出现的带血水果刀,更是让事情变得扑朔迷离——如果刀伤与陈奶奶的去世有关,那凶手是谁?是陈家内部的人,还是外人?动机又是什么?和之前的两具女尸案有没有关联?

直到傍晚,技术科的老张才拿着报告走出来,脸色复杂:“结果出来了。刀刃上的血迹确实是陈奶奶的,没有其他混合血迹;刀身有使用痕迹,但磨损不严重,像是新买不久;至于刀柄上的指纹——”他顿了顿,递过报告,“清晰完整,经过数据库比对,确认属于一个叫沈伍德的人。”

“沈伍德?”我接过报告,看着上面的名字和照片,眉头皱紧——这个名字很陌生,之前排查的所有线索里,无论是233号公路、育才学校女尸,还是凤丹、凤竹的照片,都没有出现过这个名字。

“查过他的背景了吗?和雷姆集团有没有关系?”约翰立刻问道,毕竟雷姆集团是我们目前手里最大的案子,任何线索都可能与之关联。

老张摇了摇头,语气肯定:“查过了,沈伍德,男,35岁,无业,有过两次盗窃前科,户籍地在邻市,半年前才来蒙兰市,租住在城郊的城中村。我们调取了他的社会关系和活动轨迹,没有任何与雷姆集团相关的交集,也没有和陈家任何人有过联系——简单说,他和雷姆集团完全无关,和陈家也像是两条平行线,按理说,不该出现在陈奶奶的病房里,更不该留下带血的刀。”

这个结果让我们都愣住了——一个与雷姆集团无关、和陈家毫无交集的无业人员,为什么会出现在陈奶奶的病房?他的刀为什么会沾着陈奶奶的血?他和陈奶奶的去世到底有什么关系?

原本以为抓住了刀这个关键线索,就能离真相更近一步,可沈伍德的出现,却像是在原本的谜团上,又缠上了一层更复杂的线,让整个事情变得愈发扑朔迷离。

根据技术科锁定的地址,我们驱车直奔城郊城中村——那片区域密密麻麻挤满了低矮的出租屋,电线像蜘蛛网一样在空中缠绕,地面坑洼不平,空气中弥漫着油烟和垃圾的混合气味。按照沈伍德的租住信息,我们很快找到了那间逼仄的单间,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隐约的电视声。

韩亮率先上前,轻轻推开房门,强光手电的光柱瞬间扫过去——一个身材瘦小、面色蜡黄的男人正缩在床角,手里攥着一瓶廉价白酒,看见我们冲进来,吓得浑身一哆嗦,酒瓶子“哐当”掉在地上,洒了一地酒液。

“沈伍德?”我上前一步,亮出证件,语气严肃,“我们是ScI,关于医院陈奶奶的案子,跟我们走一趟。”

沈伍德的脸瞬间没了血色,嘴唇哆嗦着,想往后躲,却被韩亮一把按住肩膀。他挣扎了两下,见逃不掉,突然瘫软下来,眼泪鼻涕一起流,声音带着哭腔:“不是我要杀她!是被逼的!都是那个叫陈馨的女的逼我的!”

这话让我们都愣住了——陈馨?她怎么会和沈伍德扯上关系?

“你说清楚,陈馨怎么逼你了?”约翰蹲下身,盯着沈伍德的眼睛,“她为什么要逼你杀陈奶奶?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沈伍德吸了吸鼻子,断断续续地说出了真相:“我……我欠了赌债,被人追着要,走投无路的时候,陈馨找到了我。她说……她说只要我帮她做一件事,就帮我还了所有赌债,还另外给我一万块。”

“她让你做什么?”

“她让我……让我去医院,给她奶奶‘一个痛快’。”沈伍德的声音更低了,“她说她奶奶本来就病着,活着也是拖累,还不如死了干净,这样……这样就能把账算在你们头上。她给了我一把水果刀,告诉我病房的位置,还说只要我动手,事后她会帮我摆平一切,不会有人查到我头上。”

“我一开始不同意,可她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做,就把我欠赌债的事告诉我家里人,还要让追债的人打断我的腿。我没办法……我只能去了医院。”沈伍德捂着脸,哭声越来越大,“我趁着病房没人,溜进去,本来只是想吓唬一下老太太,可她突然醒了,看见我手里的刀,吓得叫了起来。我一慌,就……就碰了她一下,刀不小心划到了她的胳膊,然后我就吓跑了,我不知道她会就这么没了……真的不是我故意的!都是陈馨逼我的!”

我们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震惊——谁也没想到,陈奶奶的死,竟然和陈馨有关。她不仅没有因为奶奶的去世而悲痛,反而策划了这一切,想把罪名嫁祸给我们?

带着沈伍德回到ScI基地,我们立刻派人去医院病房附近调取监控——果然,在凌晨三点左右,监控拍到沈伍德鬼鬼祟祟地进入住院部,手里攥着一个东西,半小时后又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和他的供述完全吻合。

证据确凿,我们没再耽误,直奔医院——陈馨还守在陈奶奶的病房外,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只是没了之前的歇斯底里。当我们把沈伍德的供述和监控录像摆在她面前时,她先是愣了几秒,随即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猫,瞬间爆发,对着我们大发雷霆。

“胡说!他在胡说!”她猛地抓起桌上的水杯,狠狠砸在地上,玻璃碎片四溅,“是你们逼他的!是你们串通好的!我怎么可能杀我奶奶?那是我亲奶奶!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她的声音嘶哑,眼泪疯狂地往下掉,却没了半分悲痛,只剩下被戳穿的慌乱和愤怒:“沈伍德是谁?我根本不认识他!是你们找了个替罪羊,想把罪名推到我身上!你们就是想报复我!因为我之前跟你们闹,你们就编造这种谎话来害我!”

“你不认识他?”我拿出沈伍德指认的转账记录——陈馨确实在三天前,给沈伍德的账户转了五千块“定金”,“这是你给沈伍德转钱的记录,监控拍到他进病房的时间,还有他手里那把刀,刀柄上除了他的指纹,还有你的!你还要狡辩吗?”

转账记录和指纹证据摆在面前,陈馨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墙上,却依旧不肯承认,只是语无伦次地嘶吼:“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你们伪造的!是你们陷害我!我奶奶死了,你们不安慰我,还要这样害我!你们都是魔鬼!”

她一边喊,一边试图冲过来抢我们手里的证据,却被韩亮拦住。陈父正好赶过来,听到女儿的嘶吼和我们的话,脸色铁青,浑身发抖,指着陈馨,声音哽咽:“馨儿……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告诉我,你没有做那种事……”

看着父亲失望又痛苦的眼神,陈馨的嘶吼渐渐低了下去,她瘫坐在地上,眼泪掉得更凶,却没了声音——她知道,证据确凿,她再怎么狡辩,也无济于事了。只是她到最后,都没说一句忏悔的话,眼神里只剩下被抓包的绝望,和对我们的恨意。

沈伍德被带了过来,他一看见瘫坐在地上的陈馨,积压了一路的恐惧和愤怒瞬间爆发,挣脱开韩亮的手,指着陈馨的鼻子,对着她大喊大叫:“你还敢不认!陈馨!你敢说不是你逼我的?!”

“三天前在城中村的巷子口,是你找到我,说知道我欠了三万赌债,追债的人要剁我手!你说只要我帮你办件事,不仅替我还赌债,再给我一万块!你说你奶奶躺在医院,活着就是拖累,还说她要是死了,正好能赖上ScI的人,让他们一辈子不得安宁!”

他的声音又急又响,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在安静的大厅里回荡:“你给了我这把水果刀,亲手塞到我手里,告诉我病房在住院部三楼302,说凌晨三点护士换班,病房里没人!你还说老太太年纪大了,身子弱,随便吓吓就可能出事,就算出不了事,让我用刀划她一下,留点血,事后你就说是ScI的人报复,把所有脏水都泼给他们!”

“我一开始不敢,你就威胁我!说我要是不做,你就把我欠赌债的事告诉我老婆孩子,让他们也跟着我受牵连!还说追债的人是你认识的,只要你一句话,就能让我断手断脚!我没办法,我只能听你的!”

沈伍德越说越激动,指着自己的胳膊:“你看看!追债的人打的伤还在!我要是不按你说的做,我早就被他们打死了!我去了病房,老太太突然醒了,看见刀就叫,我一慌,刀就划到了她的胳膊!我当时就吓跑了,我根本不知道她会就这么没了!你现在倒好,想不认账?想把所有罪都推给我?!”

他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从陈馨如何找到他、如何威逼利诱,到如何给刀、如何指点他去病房,再到他动手时的慌乱,一股脑全喊了出来,该细节都清晰无比,甚至说出了陈馨当时穿的衣服、说话的语气,和我们查到的转账记录、监控录像完全对得上。

陈馨坐在地上,听着沈伍德的嘶吼,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原本还在掉的眼泪也停了。她抬起头,眼神里的慌乱和愤怒渐渐褪去,只剩下被彻底戳穿的绝望。当沈伍德喊出“你亲手把刀塞给我”时,她的身体猛地一颤,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双手捂住脸,发出压抑的哭声。

“是……是我做的。”她的声音从指缝里传出来,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却带着无法辩驳的承认,“是我找的他,是我逼他去的……我恨你们,我恨ScI的人,我恨你们毁了我的一切!”

“奶奶她本来就病着,我想……我想如果她死了,你们肯定脱不了干系,爸爸会怪你们,姑姑们会怪你们,所有人都会怪你们!这样你们就不会再看不起我,不会再觉得我不如陈迪迦,不会再逼我道歉!”

“我以为……我以为只是划一刀,吓吓她,没想到……没想到她会就这么没了……”她的哭声越来越大,却再也没了之前的嚣张和偏执,只剩下深深的恐惧和后悔,“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报复你们……我没想到会害死奶奶……”

她终于承认了,承认了自己的恶毒和愚蠢,承认了自己为了报复,亲手将最疼她的奶奶推向了死亡。沈伍德看着她承认的样子,瘫坐在地上,长长地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哭了起来——他终究还是成了别人的棋子,犯下了无法挽回的错。

大厅里静得可怕,只有陈馨的哭声和沈伍德的啜泣声。我们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荒唐又可悲的一幕,心里只剩沉重——一场因嫉妒和偏执引发的闹剧,最终以一条人命为代价,以一个女孩的彻底毁灭为结局,何其悲哀,又何其讽刺。

陈馨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气,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约翰局长拨通了相关部门的电话,没过多久,影像馆的工作人员就赶到了基地,出示证件后,上前将陈馨架了起来。

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再嘶吼,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地面,任由工作人员将手铐戴在手腕上,一步步往外走。路过沈伍德身边时,她停顿了一下,却没敢抬头看他,只有眼泪再次无声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那眼泪里,有后悔,有恐惧,却再也换不回那个疼她爱她的奶奶,也抹不去她犯下的罪孽。

沈伍德也被一并带走,他走的时候,头垂得很低,背影佝偻,再也没了刚才对着陈馨大喊大叫的气势,只剩下无尽的颓丧——他为了一时的苟且,成了别人的帮凶,最终也难逃法律的制裁。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基地门口,我们几人都沉默了。大厅里还残留着玻璃碎片的痕迹,地上的泪痕早已干涸,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对峙从未发生过,可空气里弥漫的沉重,却久久散不去。

约翰局长叹了口气,拍了拍我们的肩膀:“都过去了,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新的任务。”我们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各自收拾好东西,转身离开了基地。

走出大门时,天边已经泛起了晚霞,橘红色的光映在云层上,美得有些刺眼。可我们谁也没心思欣赏,脑子里反复回放着这几天发生的一切——从233号公路的粉笔头,到育才学校和别墅的两具女尸,再到陈馨的偏执与疯狂,最终酿成陈奶奶去世的悲剧,像一场荒诞的梦,却又真实得让人窒息。

风吹过脸颊,带着傍晚的凉意,我们并肩走着,脚步很慢。或许明天,我们又要投入新的案子,又要面对新的谜团,但此刻,我们只想暂时放下一切,让这疲惫又沉重的一天,随着夕阳一起落幕。

【第5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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