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县县衙里,钱元宝正盘腿坐在条案前,手中拿着那张写着两个名字的纸,反反复复的看着。
既然冯三身份知道了,那这个叫黄金宝的又是谁呢……“难道就是他冒充我吗?”念头刚一出来,就被钱元宝否决了。
冯三很明显是被派出来做事的,而且极有可能会在芙蓉国境内泄露身份,怎么可能还会随身携带自己的真实姓名。这样做极为不妥,一旦冯三被人抓住,只需稍加搜身,找到这张纸,就等于把自己的身份公布出去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完全没有任何必要。可这个叫黄金宝的人,究竟又是谁呢?钱元宝没有一丝头绪,他只能把希望放在采菱人的身上了……
想着想着,刚有一丝松懈,人就侧身躺下,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只听到身旁有人窃窃私语。于是揉了揉睡眼:“什么时辰了?”
“回王上,刚到未时……”
“啊,我睡了这么久啊……”动了动有些麻木的胳膊和腿,钱元宝坐起身来。只见说话那人正是杨林,不过此时他手中拿着一封信。
钱元宝看向杨林:“杨林啊……是为了那八个采菱人而来的吗?”
杨林明显有些慌张:“王上,下属办事不力,臣定会严惩……只是臣并非为此事而来,而是……”想了想还是把手里的信交了出来:“而是吴郡发来消息……方辣将军……”
“方辣?他怎么了?”
“将军他……昨夜在了琅琊郡外海……”
“胡说,我又没让他去那里,怎么会……”
钱元宝情绪激动,接过信打开,果然是朱武写的亲笔信,仔细的看着上面的内容:
王上钧鉴:昨夜琅琊郡外海忽现西域商队,行踪诡秘。方辣将军恰率部在左近巡逻,见其形迹可疑,遂上前交涉。不料商队闻声竟弃货登船,仓促向深海逃窜。副师长闽拓察觉异常,即刻率人追寻,然海面已无船影,唯于礁石滩发现将军遗体,确系溺水而亡。此事关乎边海防务,臣不敢擅专,谨具实奏报,恳请王上示下后续处置之策。朱武顿首,敬上。
“西域……西域不是现在有多个国家组成了个联盟,正在和鲜卑王作战,怎么可能会有相对跑到琅琊郡?此事非比寻常……”钱元宝默默的说了几句。
“想那方辣,原本是芙蓉湖中水贼,自从跟随于我,南征北战也有些许功劳……”不知不觉双眼流出泪来。
杨林在一旁安慰:“王上保重身体啊!方师长身故,琅琊外海又有可疑之敌……万请王上先行回宫,余下之事便交于臣了!”
钱元宝擦去眼角泪水,一想到可能对方是穿越者,一般人不可能对付得了。于是摆了摆手,语气坚定的说:“我不回宫,豫章郡非我不可处理……杨林,你先行回宫,将此事通知王后。随后让在朝官员,以最高规格处理方辣后事……”
想了一想又说:“万事皆可行,唯独不可下葬。待我将豫章之事解决,回吴郡后亲自送他最后一程……”
“臣……臣尊王命!”杨林知道王命难违,只好答应下来。
钱元宝转头看向王婆:“自今日起不必下山来六县了,封你为大别山三寨知寨,在大别山中收拢义士。拿下江州必有一战,你且在大别山中设伏,绝不能让任何一兵北逃……”
王婆满心欢喜,答应一声后,走出县衙,准备骑马回山。
钱元宝又看向杨林:“动用起北方所有的采菱人,务必把方辣之死,查个清清楚楚。另外,回去后告诉其他师长,不可妄动。”
杨林答应一声后,也就骑上马准备回吴郡。钱元宝让六县县丞暂代县令之职后,骑上战牛,往豫章郡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他都在不停的思考,实在是想不明白。西域商人和假冒自己之人,是否有什么关联……
又颠簸至深夜,才到了晋熙郡。迎面就遇上了两个采菱人,他们是六县的。朝着钱元宝一拱手:“王上,冯三之事已经查明。他是晋熙郡人士,原本是一名铁匠,祖上曾为太守打制兵器……三个月前,遇到故友黄金宝,随后抛弃妻儿两人一同去了豫章……”
钱元宝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有了打算:“黄金宝可查清了?”
“回王上,黄金宝本是合肥人士,好赌博,两年前在赌桌上打死了人。害怕惹上官司,便逃至晋熙郡,被冯三收留,在其家中住了半年,而后又一度逃命……据说藏在鄱阳湖。”
“那冯三为什么又到六县了?”
“有曾遇见他之人,说是芙蓉王将巡游天下,广赐符水,凡家中有疾病者,饮之可痊愈。若是有意向者,便在其家中挂上画像一幅……并嘱咐切莫错过良机……”
钱元宝听后,面色并未有改变,只是陷入了沉思:符水治病……真的是穿越者吗?用系统给人治病……可他完全不必要冒充我的名头啊……
在采菱人的护卫下,钱元宝住进了一家客栈,但他迟迟未能入睡。这次是真的怕了,他越来越感觉,自己将要面对的人,十分强大。
这和他以往的敌人都不相同,过去虽然也凶险,但说到底都是平常人,自己用系统的好汉,还是能够打得赢的……
亥时,钱元宝感觉口渴,但采菱人四处寻找,却只找到一根莱菔,也就是萝卜。看着这莱菔,钱元宝突然想起,遇到冯三时,他正在啃萝卜。
于是就问:“这附近的几个郡,都爱吃莱菔吗?为何感觉到处都是……”
采菱人回答:“这倒不是,只是前几年天灾人祸不断,有北方而来的逃难者,将莱菔带来……但毕竟是新鲜玩意,能够吃到的人还是少数……”
“哦……那你吃过吗?”
采菱人脸色一红:“回……回王上,我只在调查冯三时,见别人吃。但我确实未曾吃过……”
钱元宝点了点头,又想起萝卜的辛辣口感,便也就不想吃了:“算了,这就给你吃吧。”
采菱人接过萝卜:“谢王上。”随后刚准备拿起萝卜就啃,突然在腰间摸出了一个小竹筒,从里面倒出一些棕色粉末,撒在了萝卜上。
“嗯?你这是什么吃法?”
“回王上,此乃客栈店家所送,说是中午有客人吃莱菔时配用,只因所剩不多,那客人便送与店家,而店家又将此送与我。”
“嘿嘿,难道是胡椒粉吗?居然还有这种吃法,拿来给我看看呢。”钱元宝一脸好奇。
接过小竹筒后,用手指指尖沾了一点,放在舌尖。顿时一股苦中带涩的口感充斥口腔,这种感觉非常不好,钱元宝直接吐了出来。
钱元宝立马就感觉哪里不对,这绝对不是寻常的调味品。看采菱人张嘴就要去咬萝卜,连忙呵斥:“住嘴,不许吃!这粉末有问题!”吓得采菱人连忙把萝卜扔在一旁。
钱元宝是看不出这粉末的底细,但有人能看得出来。随即从剩下的四张卡牌中,召唤出神医安道全。
安道全出来后,朝着钱元宝行礼。随后拿起小竹筒朝着里面看了一眼,又取出一些粉末拈在手中。
最后确定的说:“回王上,此物乃是苦葵之根磨成的药粉!《名医别录》载其能治痈肿丹毒,然需蒸煮去毒方可入药。这竹筒里的粉未经炮制,毒性尚在,长期食用必伤肝脾脏腑,日积月累,脏腑亏竭便会出事!”
钱元宝眉头一皱:“那若是脏腑出了问题,人会消瘦,皮肤枯黄吗?若是遇到剧烈运动,加上忽然受到惊吓,可能会突然猝死吗?”
安道全抚了抚胡须:“正是!脏腑受损必致形销面黄,再逢剧动受惊,气机逆乱,猝死不足为奇!”
“原来如此!”钱元宝突然眼中充满狠厉:“我就说世间不可能有让人速死之毒药,冯三必是这样死的!”
采菱人也想通了:“王上所言甚是,那冯三嘴角之粉,正是此物!”
忽然就听见隔壁客房有东西倒地的声响,采菱人立马警觉起来,拔出随身短刀去隔壁一探究竟。
安道全则是举起手杖,把钱元宝护卫在身后。这一幕把钱元宝看无语了:“安神医……你就不必站在我身前,保护我了吧……你那点功夫,还不如我呢……”
安道全一脸不服气,转过身:“王上放心,我拼尽全力,也未必不可一战!正所谓匹夫一怒,血溅十步。”看到他的表情,钱元宝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这时,隔壁传来打斗的声响,但很快就停止了。钱元宝两人走到隔壁一看,采菱人正用短刀抵住一人的脖颈。
“王上,此人和冯三一样,身上都有芙蓉国御前采菱人的腰牌!”钱元宝走近一看,果然又是面黄肌瘦的模样。而木腰牌上刻的名字,是韩小大。
除了木牌以外,在他身上果然还搜出一张纸,和冯三的一样,一面写着他的名字,另一面写着黄金宝。
看到黄金宝三个字,钱元宝心中的想法实锤了。这黄金宝绝对不是那个冒充自己的假芙蓉王,充其量只能算是派遣这些人出来的小头目而已。
眼看着这个韩小大,牙关紧锁、双眼圆瞪、呼吸急促,眼看着就要咽气。得到钱元宝的许可,安道全上前,又是施针,又是点穴,才把他救了回来。
只是一时半会还说不了话,让采菱人把他手脚捆绑后,就扛起来,几人一同去了采菱人在晋熙郡的临时据点。
半路上钱元宝问了安道全,所谓的苦葵是什么,才明白原来是指长在田间地头的一种野草,龙葵。真要说起来,也算得上是比较好采集的。
大概了解到是怎么下毒的,也就能想明白为什么要给这些假的采菱人下毒了。说白了一开始就没想过,让这些在自己势力外围活动的人活下去。毕竟要想让人被抓后绝对不会透露消息,也就只有死掉的了。
至于是谁下的毒,想都不用想,要么是假的芙蓉王,要么是那个什么黄金宝。而到此,钱元宝的心也放了下来,从现有的线索来看,对方大概率不是穿越者了,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个稍微懂些中医中药的人。
等几人到达据点的时候,附近郡县的十多个采菱人已经聚在一起了,他们抓了接近二十多个类似冯三和韩小大的假采菱人,正在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