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马车的陈永福和陈老爷子,回到客房,得知钱夫子要随他们回雍州教导陈景衍,都十分欣喜。
当晚在客栈摆了一桌酒席款待。席间,陈老爷子举杯道:
往后您就是我们家孩子的先生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次日清晨,陈景衍陪着钱先生去取行李。回到之前的住处,钱先生只收拾了两套换洗的衣衫,便随陈家人启程。
过了永清县,沿途时有官兵巡逻,一路平安无事。
行至雍州地界时,忽见官道旁的茶棚里,聚集了数十人,男女老少皆有。见陈家车马经过,这群人齐刷刷投来打量的目光。
有了前车之鉴,陈家人顿时绷紧神经,警惕地注视着茶棚方向。
陈景玥骑马在前,发现茶棚里不少男子眼神锐利,浑身透着股不安分的戾气,与寻常百姓大不相同。
就在气氛愈发紧张之际,茶棚里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招呼:
陈家姑娘,老远瞧着就像你们,半天没敢相认。
陈景玥循声望去,竟是李四正起身朝她走来。她虽认出故人,却未放松戒备,只在马上笑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李家四叔。不知李四叔怎会在此?
说着她目光扫过茶棚众人,这些乡亲都是与李四叔同路的?
李四走近陈景玥,拍了拍黑马的脖颈,赞道:
好一匹骏马。
这才答道:都是同村乡亲,随我迁来雍州的。正巧也落户在长溪乡下溪村,得空来家坐坐。
此时陈永福闻声赶来,见是李四,又听闻成了同乡,顿时热络起来:
这可是天大的缘分,咱们两家有过命的交情,往后定要常走动。
陈景玥虽对李四的说辞心存疑虑,但见对方一行人确实对自家并无歹意,便暂且按下不表。
三人寒暄几句后,陈家人继续赶路。
走出半里地,陈景玥回首望去,见茶棚那群人仍盯着他们的车马,眼中闪烁着令人不安的光芒。
两个时辰后,一行人到达平湖县城,陈景玥在布庄前勒住马:
娘,奶奶,咱们进去看看。接着,又转头对陈永福道:爹,你带大家去对面茶馆歇歇脚。
陈永福笑着应下,领着众人去喝茶,陈景衍主动留下看管马车。
三人走进布庄,陈奶奶纳闷道:
大丫,家里不是还有很多布料和衣裳?
布庄内,一位约莫三十岁的华服妇人正在挑选布料。她一身绫罗绸缎,发间金钗晃动,身后跟着两个丫鬟。
听到陈奶奶的大嗓门,妇人不悦地瞥了一眼。她特意打听过这是平湖县最好的布庄,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穿着普通的乡下人。
怎么什么人都能进来?
华服妇人尖声道,一副穷酸相,也配来这种地方?掌柜的,找个清净的雅间来。
她身边两个丫鬟也朝陈家人投来鄙夷的目光。
陈景玥低头看了看自己一家的衣着。虽说是为赶路,穿了结实耐脏的衣裳,但也整洁得体,比寻常百姓好上不少。不免心道:
奶奶的大嗓门怎么了?布庄开门做生意,谁规定不能大声说话了?
陈景玥正要开口怼回去,陈奶奶已经叉腰上前:
哟,这位夫人好大的排场,嫌吵您把整间布庄买下来啊,关起门来当祖宗供着都行。
她对掌柜道:
掌柜的,你们这儿不准人说话?我瞧那位夫人嗓门也不小嘛。
掌柜的左右为难。这妇人是新来的官眷,可眼前这老太太也不像是好惹的主。
华服妇人气得金钗乱颤:哪来的粗鄙村妇?
穿金戴银就了不起了?
陈奶奶嗤笑道,瞧你这尖酸样,再好的料子穿身上都像块抹布。
其实这妇人生得颇有几分姿色,陈奶奶就是存心气她。
杏花想劝阻,被陈奶奶一个眼神瞪了回去。陈景玥也由着奶奶发挥,就算奶奶不出头,她也不打算忍下这口气。
两位消消气...掌柜急得直搓手。
闭嘴。
华服妇人厉声打断,对丫鬟喝道:去,给我掌这个老泼妇的嘴。
陈景玥听后,顿时眼神一冷,杏花连忙挡在婆婆身前。
两个丫鬟刚上前,陈奶奶一把推开杏花,左手揪住一个丫鬟的发髻,右手地就是一记耳光。另一个丫鬟也被陈奶奶一脚踹在腿上,直接跪倒在地。
就这点本事?
陈奶奶啐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那丫鬟疼得直哼哼,陈奶奶作势又要抬脚:再叫唤把你门牙踹掉。吓得丫鬟立刻噤声。
夫人息怒,老太太您...掌柜的都快哭出来了。
废物。
华服妇人见丫鬟这般不中用,气得浑身发抖,
我们走。这种下作地方,多待一刻都嫌脏。说罢甩袖而去,两个丫鬟狼狈跟上。
陈奶奶整了整衣襟,对目瞪口呆的掌柜道:发什么愣?把最好的料子都拿出来瞧瞧。
陈景玥和杏花相视一笑,无奈摇头。
其实陈奶奶心里自有分寸,虽然那妇人言语刻薄,但她只敢教训丫鬟,并未直接对那妇人动手。
经历过生死厮杀的陈奶奶,如今虽然行事果敢,却也懂得权衡利弊。
趁着掌柜去取布料的空档,陈奶奶凑近陈景玥,压低声音道:
咱们赶紧买了东西就走。反正咱们住在乡下,等那人想找麻烦时,咱们早跑的没影。
陈景玥这才恍然。方才她还纳闷,陈奶奶怎么突然变得天不怕地不怕,原来是存着这样的心思。
她强忍笑意,轻声安抚:
奶奶放心,是他们先动的手,咱们占理。
可等冷静下来,陈奶奶反倒有些后悔。她皱着眉头,小声嘀咕:
如今咱们要在这里安家落户,以后遇到这种事,还是别轻易招惹这些人才是。
掌柜很快捧来几匹上好的料子。陈景玥挑选时,陈奶奶忍不住又问:家里不是还有不少料子吗?怎么又要买?
这是给钱先生准备的。陈景玥抚摸着手中的缎子答道。
陈奶奶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是该给先生做几身新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