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钧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份电报的内容、很可能会在办公室里掀起一场真正的风暴。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那份、用最粗糙的纸张打印的电报,上面的铅字、甚至还有些模糊不清。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蒋委座钧鉴:”
钱大钧用一种尽可能平缓的语调、念了起来。
“我部386旅于山西龙牙山地区、为救援贵部中央军第一师,与日军第37师团主力发生激战。”
电报的开头平铺直叙、没有任何渲染和夸张。
委座靠在椅背上,脸上带着一丝不屑的冷笑。
心想、来了,铺垫了半天、下面该开始哭穷要钱了吧。
接下来的内容却出了他的预料。
钱大钧继续念道:“
“此战我386旅、在敌我装备兵力均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全体指战员发扬大无畏的革命牺牲精神、与友军里应外合,成功粉碎了日军的围歼企图。”
“然我部亦付出巨大代价。据初步统计,全旅阵亡一千三百五十二人、重伤八百一十一人、战斗减员逾四成。”
听到这个数字、委座的眉头微微一挑。
他虽然不全信,但这个数字听起来、比阎老西那个“阵亡三万”要靠谱得多。
“贵部第一师师长李明渊将军、在突围过程中不幸被炮弹弹片击中,伤势危重深度昏迷、目前正在我部后方医院全力抢救之中。”
“什么?!”
听到李明渊重伤昏迷、委座猛地从椅子上坐直了身体。
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关切、和紧张的神色。
“这个消息确认了吗?”他急切地问道。
“委座、这份是第十八集团军总部的正式电文,应该不会有假。”钱大钧回答道。
蒋介石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李明渊是他亲手树立起来的、中央军的战神标杆,是他用来平衡各派系、和向美国人展示抗战决心的重要棋子。
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对他整个战略布局的打击、将是不可估量的。
“继续念!”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钱大钧咽了口唾沫,他知道真正的高潮要来了。
“另有一事、须向钧座紧急报告。”
“我386旅在奔赴龙牙山救援途中,于晋南多地、屡次遭到第二战区晋绥军所属部队设置的关卡强行拦截。’”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寂静的办公室里炸响!
委座的瞳孔猛地收缩!
“彼等声称、奉第二战区长官部阎锡山长官之手,令任何部队不得擅自通过其防区。”
“‘我部救援部队为争取时间、不得已采取军事行动,将数个据点的守军强行缴械。’”
“经审讯、被俘之晋绥军营连级军官十余人已全部画押承认,拦截我部确乃阎长官亲自下达之命令。”
“‘相关人证、物证(包括阎锡山手令之抄件及画押之供词),我部将派专人随后呈送至重庆。’”
“‘为免友军误会、动摇抗战大局特此先行电告。第十八集团军司令联名。’”
当最后一个字念完,时整个办公室陷入了一片的死寂。
钱大钧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瞥向办公桌后的那位最高领袖。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是钱大钧跟了他这么多年,他知道这才是委座真正激怒到极点的表现。
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是最可怕的。
“呵呵。”
良久,他突然发出了一阵从胸腔挤出来的笑声。
“好、好啊。”
他缓缓地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到那幅巨大的中国地图前。
他的手在那张地图上轻轻地抚摸着。
“人证、物证、画押的供词。”
他每念一个词声音就冰冷一分。
“好手段、真是好手段啊。”
“他们这是递给我一把什么样的刀啊?”
他突然转过身看着钱大钧、脸上带着笑容。
“钱主任,你说我是该用这把刀、去捅那个该死的老狐狸呢?”
“还是该用这把刀、去对付递给我刀的这群红呢?”
钱大钧吓得双腿一软、差点没跪在地上。
“委座、学生不敢妄议!”
委座没有理会他,他像是在问钱大钧、又像是在问自己。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山西、和陕北的位置之间来回地滑动着。
眼中充满了挣扎、猜忌、和浓烈到化不开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