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重庆!
黄山官邸、委座办公室!
当侍从官通报、“第一师师长李明渊前来述职”时。
委座几乎是从办公桌后快步迎了出来。
他看到的是一个让他又心疼,又欣慰的李明渊。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面容消瘦,大病初愈、脸色苍白。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中央军将官服。
但那宽大的军服,穿在他的身上却显得有些空荡。
最让委座感到变化的是他的眼神。
那双曾经总是闪烁着锋芒、和锐气的眼睛。
此刻变得很深沉,带着一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才有的坚毅。
他整个人像块经过淬炼的钢。
没了以前的浮华,只剩下锋利和沉稳。
“明渊!”委座上前一把扶住正要行礼的李明渊。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长辈的关切。
“伤都好了吗?怎么不多休养几天,就这么急着回来?”
“表叔”李明渊的眼眶顿时就是一红,声音沙哑、带着哽咽。
“学生学生有罪!龙牙山一战,学生辜负了您的期望。”
“致使数万弟兄血洒疆场,学生实在是无颜再来见您!”
说着、他挣脱了委座的手,“扑通”一声就要跪下。
“哎、你这是干什么!”
“快起来、快起来!”委座连忙将他搀扶起来,心里很复杂。
他没有像其他打了败仗的将领一样哭诉抱怨,推卸责任。
而是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这个孩子是真的棱角被磨平了,变得成熟了,稳重了啊!
“痴儿、痴儿啊!”委座拍着他的肩膀长叹一声。
“龙牙山之败不在你,而在天时地利与人心!”
“你以一师之力独抗日军数万精锐。”
“战至最后,甚至几番要饮弹自尽。”
你“已是尽到了一个中国军人的本分!”
“最后更是打出了歼敌四万的战果!”
你非但无过,反而有天大的功劳!”
“至于那些见死不救,落井下石的宵小之辈……”
委座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我自会与他们清算!”
这句饱含杀意的话音落下,委座松开了搀扶着李明渊的手。
转身在办公室内烦躁地来回踱步。
他那双因为愤怒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墙上那幅巨大的中国地图。
仿佛要将山西那块版图,烧出一个洞来。
“娘希匹!”他终于还是没忍住,一声怒骂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一群只知保存实力,只顾自己地盘的国贼!”
“党国的脸面,就是被这群混账给丢尽的!”
他猛地一拳砸在红木桌面上,震得茶杯叮当作响。
委座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浓重的奉化口音:
“中原大战,要不是我出兵帮他打冯玉祥,他早就被赶出山西了!”
现在倒好,他翅膀硬了。
“敢跟日本人眉来眼去,敢在背后捅我的刀子了!”
李明渊站在原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个时候,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沉默才是最好的表演。
他只需要扮演一个受了天大委屈。
却依旧忠心耿耿的晚辈角色,就足够了。
果然、,委座发泄了一通后。
回过头来看到李明渊,那副消瘦而又落寞的样子。
心中的怒火、瞬间转化为了更加浓烈的怜惜,和愧疚。
他走上前,重新拍了拍李明渊的肩膀。
语气缓和了下来:“明渊啊,让你受委屈了。”
“学生不委屈。”李明渊缓缓抬起头,双眼通红,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
“学生只是恨自己无能,未能全歼敌寇。”
“更未能将第一师的弟兄们,都活着带回来见您。”
他哽咽了一下,继续说道:“那些跟着我从淞沪一路打到山西的老弟兄。”
他们很多人,连名字都没能留下。
“学生有罪、学生对不起他们,更对不起校长的栽培!”
“没有半句指责,没有半句抱怨。”
字字句句都是一个纯粹军人、发自肺腑的自责与忠诚。
这一下,彻底击中了委座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痴儿!你这又是何苦!”委座长叹一声,眼眶也有些湿润。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比党国任何一个将军都要做得好!”
“你放心、那些牺牲的弟兄,我不会让他们白白牺牲!”
“他们的抚恤、中央会以最高标准发放!他们的家人,我来养!”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目光灼灼地看着李明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