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胜硝烟终于开始散去。
夕阳的余晖洒在一线天山谷里,将遍地的鲜血和尸体、映照得如同一幅惨烈的油画。
李明渊走下山顶的指挥所、踏入了这片如同地狱般的战场。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焦糊味。
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
他的士兵们没有了往日胜利后的欢呼。
他们沉默着默默地打扫着战场。
他们将牺牲的战友小心、翼翼地从尸体堆里抬出来,用白布轻轻地覆盖。
他们看着那些、昨天还在自己身边一起吹牛、一起喝酒的兄弟。
如今却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的尸体,许多人都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一个年轻的士兵、抱着他班长的尸体放声痛哭。
他的班长为了掩护他、被日军的机枪打成了两截。
副师长张德才红着眼睛、走到李明渊的身边,递上了一份沉甸甸的伤亡报告。
“师座……”他的声音,沙哑而又充满了悲痛。
李明渊接过报告,看着上面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数字。
他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攥住了,痛得无法呼吸。
【此役、我部共歼敌日军第三物资输送大队及护航步兵大队,共计一千一百三十六人。】
【缴获各类物资无数。】
【然、我部亦伤亡惨重。阵亡将士一千零七十四人!重伤八百一十二人!轻伤不计其数!】
【炮兵团、几近全灭!特战团、亦损失过半!】
【此役、虽胜,实惨!】
一千多名鲜活的生命,就在这短短的、一天之内永远地消逝了。
这些人都是他从江西带出来的老底子。
都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精锐。
李明渊的身体晃了晃险些站立不稳。
他第一次对战争产生了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和恐惧。
他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了,那句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沉重和残酷。
“师座!您没事吧?”
张德才连忙扶住了他。
李明渊摆了摆手、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悲痛。
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
他是这支部队的主心骨。
他要是倒了、那这支刚刚经历了血战士气低落的部队就真的完了。
“我没事。”
他推开张德才、挺直了有些佝偻的脊梁。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这片、血色的战场。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的坚定和冰冷。
“传我的命令。”
“厚葬所有牺牲的弟兄。”
“他们的抚恤金按、最高标准的三倍发放。”
“他们的家人、就是我们新编师的家人,以后由我们来养!”
“另外、立刻给重庆发电。”
他转过身向着指挥所的方向走去。
他的背影在夕阳的映衬下、被拉得很长很长。
显得无比的萧瑟和悲壮。
电讯室里、李明渊坐在发报机前,亲自起草着发往重庆的电报。
这一次、他不需要任何的演技和浮夸。
他只是将这场战斗的惨烈、和部队的巨大损失原原本本地写了上去。
每一个字都带着血的味道。
【特急、泣血上报!】
【重庆军事委员会,委座校长钧鉴:】
学生部于晋南一线天,伏击日寇精锐、血战一日。
敌酋佐藤健二、凶悍异常,其部皆亡命之徒负隅顽抗。
其火力之猛烈、战术之刁钻、意志之顽固、远超学生预料。
我部将士虽英勇奋战,然敌机重炮、机枪、掷弹筒对我阵地反复轰炸、扫射,状如地狱。
此役、虽全歼来犯之敌一千一百余人,然我部亦伤亡惨重、阵亡超千、重伤亦近千,骨干尽失。
弹药消耗殆尽、药品告急!全师上下人人带伤、已无再战之力!
学生指挥不力、致使部队蒙受如此巨大损失,罪该万死!
然晋南防务空虚、日寇必将疯狂报复、值此危难之际,学生不敢言退。
恳请校长、看在学生部为国血战之份上,速速给予兵员、弹药、药品之补充!否则,晋南危矣!党国危矣!
学生明渊、泣血叩首。
这封电报充满了真实的、悲痛和急切。
当它通过电波、传到重庆送到委座的案头时。
委座、沉默了。
他看着那份同样由李明渊发来的、辉煌的战果报告,再看看这封字字泣血的求援信。
他的心中五味杂陈。
他既为李明渊能够、取得如此大捷而感到欣喜。
又为他部队所付出的、巨大代价而感到心痛。
“明渊这孩子……打得太惨了……”他拿着电报手微微颤抖。
“他这是为了我、为了党国在拼命啊。”
这一刻、他对李明渊的那一点点因为他发展太快而产生的疑虑和戒心,彻底烟消云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心疼和愧疚。
“来人!”
他猛地站起身、对着门外怒吼道。
“立刻给军政部和后勤部下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满足明渊的所有要求!”
“要人给人、要枪给枪、要钱给钱!”
“告诉他们,如果给明渊部队的物资、再出任何差池、我拿他们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