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的瞬间,凤仪殿窗外的暴雨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骤然停歇。
龙脊井底,那颗搏动不休的巨大血球,也在同一时刻失去了所有能量来源。
它猛地一缩,随即轰然炸裂!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哀鸣。
蓄积了千年的怨气与蛊毒,如同被戳破的气囊,化作滚滚黑潮,沿着地脉深处的裂隙飞速退去,转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噗通一声,林缺从半空中跌落,重重跪倒在冰冷的泥水里。
他背后那对由毒素与怨气凝聚而成的蝉翼虚影,寸寸碎裂,化作星星点点的黑光,最终消散于空气之中。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让他几欲作呕,一口混杂着黑色丝线的污血喷涌而出,溅在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鲸吞海量的怨蛊之气,强行催发“毒王”之躯,几乎将他的经脉撑爆。
此刻,狂暴的毒素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五脏六腑如遭火焚。
然而,他脑海中的系统界面,却前所未有地明亮。
那座由黑石构筑的系统宫殿,此刻竟流淌着淡淡的玉色光辉。
【叮!守戒者意志共鸣达成!】
【宿主在危机关头,超越了“扮演”的界限,以凡人之躯行守护之事,其信念与历代守戒者残响产生共鸣!】
【核心权限解锁:真我不灭!】
【真我不灭:当宿主的行为符合“守护”之本心时,神魂将获得不灭特性加持,意志越坚定,神魂越强大,可豁免部分即死类精神攻击与诅咒。】
林缺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下意识抚过袖中那枚银簪。
簪身上“只为一人”四个小字,此刻仿佛烙铁般滚烫。
就在方才,他以身为炉,吞噬怨气的那一刹那,他竟在意识最深处,听到了无数个声音在齐声呐喊。
那声音或苍老,或年轻,或雄浑,或清亮,来自不同的时空,却带着同一种决绝。
九十八道低语,汇成一股洪流,冲刷着他的神魂。
它们只在重复一句话。
“别回头!”
林缺猛地抬头,井口上方,一道素白色的长绫如月光般垂落。
萧清雪清冷绝美的身影,出现在井口边缘,正欲接他回宫。
他却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娘娘,您要去祭天……而我,得先把您的路扫干净。”
三日后,祭天大典。
天光大亮,一扫连日阴霾。
长达十里的朱雀大街早已被禁军清场,张灯结彩,数万百姓被隔在街道两侧的警戒线外,翘首以盼,等待着皇后娘娘代天子祭天的盛况。
一支由数十名杂役组成的队伍,正拿着扫帚,对铺满青石板的御道做着最后的清扫。
林缺混迹其中,他头裹一块粗布,脸上涂满灰土,看起来与周围那些面黄肌瘦的杂役毫无二致。
没有人知道,他宽大的袖口里,正藏着一张由小豆子连夜从杜如晦私宅密档中拓印出的残页——“雷火钉图谱”。
图谱上用朱笔标注了九个红点,皆位于御道两侧的青砖接缝之下。
这是一种极其歹毒的机关暗器,一旦被外力引爆,足以将方圆十丈化为火海。
林缺佝偻着身子,一边有气无力地挥动着扫帚,一边用藏在掌心的银簪,看似不经意地轻敲着脚下的地砖。
清脆的敲击声,在喧闹的人声与风声中毫不起眼。
他双耳微动,仔细分辨着每一块地砖传回的细微回音。
当他扫至御道中央第三块雕刻着蟠龙纹的巨大地砖时,簪尖传来了一丝极不寻常的微颤。
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丝来自地底深处的、比蚊蚋振翅还要轻微的机括嗡鸣声。
找到了!
也就在这一刻,他脑海中那座已经泛起玉色光泽的系统宫殿,猛然投射出三层血红色的嵌套选项,那文字仿佛是用烙铁直接灼烧在他的脑海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逃离现场,保全性命。
你只是个假太监,别人的死活与你何干?活下去才是硬道理。】
【奖励:上古隐身符x1(使用后可彻底隐匿身形与气息,持续一炷香)】
【二、示警但不介入。
大声呼喊,引来銮仪卫,让他们去处理。
风险与收益并存,但至少不用你亲自去死。】
【奖励:玄阶上品兵器“断愁针”x1(无影无形,淬毒后见血封喉)】
【三、挺身而出,以身为盾。
这是皇后的路,也是你的路。用你的血肉,为她扫清障碍!】
【奖励:《天罡护体咒》瞬间大成!
系统形态进化!至宝‘只为一人簪’融合进度+10%!】
林缺的目光死死钉在第三个选项上,那丰厚到令人窒息的奖励,以及那句“这是皇后的路,也是你的路”,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
他忽然笑了,笑得有些自嘲,又有些释然。
“以前我选拒绝,是为了活命,为了那点破奖励。”他喃喃自语,“现在……老子也想试试,什么他妈的叫‘值’!”
“凤驾至——!”
远处传来冗长的唱喏声,鼓乐齐鸣,百姓欢呼。
巨大的凤辇在数百名銮仪卫的护送下,正缓缓驶来。
就是现在!
林缺眼中精光一闪,猛地扑向那块蟠龙纹地砖,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用银簪狠狠撬开砖石的缝隙,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掀!
青砖翻开,露出了下方一个精巧的机关槽。
一枚铜壳漆黑、尾部刻着细密雷纹的钉子,正赫然嵌在其中!
雷火钉!
他来不及细想,猛地咬破手指,以精血在空中迅速画出一道繁复的“逆听咒”,直接按在了雷火钉的引信之上,暂时封锁了它与外界的感应。
紧接着,他催动体内尚未平复的剧毒,运起《百毒不侵诀》,将一股精纯的毒素强行逼出指尖,缓缓渗入钉身之内。
滋……滋……
蛊毒与火药相克,钉身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冒起丝丝黑烟。
围观的百姓和禁军尚未反应过来这突发的一幕,远处一座钟楼的顶端,一个手持折扇的黑影——墨七,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毫不犹豫地捏碎了手中一枚小巧的玉铃!
引信,触发!
地上的雷火钉瞬间变得赤红滚烫,即将引爆!
千钧一发!
林缺双目赤红,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整个人不退反进,死死扑了上去,将那枚即将爆炸的雷火钉死死压在自己的胸口!
同时,他将体内所有残存的力量,尽数灌注到刚刚觉醒的“蚀骨成钢”体质之中,硬抗这致命的冲击!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林缺整个人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化作一枚焦黑的炮弹,被狂暴的冲击波狠狠炸飞出数丈之远,沿途撞翻了数面代表皇家威仪的仪仗旗架,才重重摔在地上。
烟尘弥漫,火光冲天。百姓惊呼四散,场面一片混乱。
“护驾!护驾!”銮仪卫队长车令官目眦欲裂,猛地拔出佩刀,怒吼道:“何人敢在此行刺凤驾?!拿下!”
然而,烟尘中,那个浑身焦黑、左臂皮开肉绽、几乎不成人形的身影,竟挣扎着,一点点地……站了起来。
他单膝跪地,面向凤辇的方向,高高举起手中那半截被炸得扭曲变形的残钉,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力竭地吼道:
“陛下托付的路……不能断!”
那一刻,风停了。
天际,一缕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精准地投射在他褴褛而挺拔的身影之上,宛如神迹。
不远处的观星台上,一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猛地睁开眼,失手打翻了面前的龟甲,骇然惊呼:“紫微星偏移……有庶民,承天命矣!”
凤辇的珠帘,被一只素白如玉的手轻轻掀开一角。
一张雪白的丝帕,从帘后递出。
林缺怔住了。
萧清雪的声音隔着珠帘传来,极轻,极淡,却如同惊雷,字字清晰地落入他的心中。
“你不是太监……也不是凡人。”
林缺咧开嘴,笑了。
血污与灰尘糊满了他的脸,显得无比狰狞,但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颤抖着,将那半截滚烫的残钉,郑重地放在了那方洁白的丝帕之上。
“奴才只是个扫地的。”
“但这条路——”
“我跪着,也得给娘娘扫完!”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脑海中那座系统宫殿轰然巨震,黑石彻底褪去,化为通体温润的白玉之碑。
碑体之上,缓缓浮现出一行龙飞凤舞的古篆——
“执守非伪,真心即律。”
远处屋檐上,墨七缓缓收起折扇,冷冷一笑。
“好一出忠仆救主的大戏……可接下来的八枚钉,你这副身板,还挡得住几颗?”
林缺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混乱中,几名禁军冲上前来,七手八脚地将他抬起,飞速送往祭天台后方的偏殿。
一名随行的御医急匆匆地赶来,打开药箱,拈起一根银针便要刺入林缺的穴位施救。
就在针尖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那只本该昏迷不醒的人,手却猛地一抬,死死攥住了御医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