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浴缸血头
折腾了一夜,沈念的神经紧绷到极致。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时,她才发现自己攥着修复刀的手心全是冷汗,刀刃上还缠着几根乌黑的长发。李婆已经醒了,靠在床头沉默不语,眼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魂魄,无论沈念怎么追问,都只是摇头,不肯再提半个字。
沈念知道再问也无用,索性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准备去一楼浴室洗个热水澡,缓解连日来的疲惫与恐惧。一楼的浴室狭小逼仄,墙面贴着泛黄的瓷砖,浴缸是老式铸铁的,边缘锈迹斑斑,透着一股陈旧的霉味。
她拧开热水龙头,温热的水流哗哗冲进浴缸,白雾渐渐漫上来,模糊了视线,也暂时隔绝了小楼的诡异。沈念脱了衣服踏进浴缸,热水没过脚踝的瞬间,一阵舒适的暖意蔓延开来,让她紧绷的肌肉稍稍放松。她闭上眼睛,靠在浴缸边缘,只想暂时逃离 “三层藏颅” 的血腥真相。
可没过多久,水温突然变凉,凉得刺骨,像是有人在水里掺了冰块。沈念猛地睁开眼,瞳孔骤然收缩 —— 浴缸里的热水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色的血水,浓稠黏腻,泛着刺鼻的铁锈味,顺着浴缸边缘往下淌,在地面汇成细小的血洼。
“怎么回事?” 沈念心慌意乱,刚想站起来,就感到脚底被什么东西缠住,冰凉滑腻,像是水草。她低头一看,只见血水中央,一颗焦黑的女人头正缓缓浮上来,头发散开,像墨汁在血水里晕开,缠绕在她的脚踝上。
那颗人头半边脸烧得露骨,颧骨处的白骨在晨光下泛着冷光,浑浊的眼球耷拉在眼眶外,眼角淌着暗红的血沫;另半边脸相对完好,皮肤白皙,嘴角却咧开一道诡异的弧度,像是在笑。人头的嘴微微张合,淌着血沫,发出沙哑得如同生锈铁片摩擦的声音:“念念,来三层陪我…… 我好孤单……”
“啊 ——!” 恐惧像冰水浇透全身,沈念尖叫着往后退,脚底在血水里一滑,重重摔在浴缸边缘,手肘狠狠磕在瓷砖上,“咚” 的一声闷响,疼得她眼前发黑。血珠从手肘伤口渗出来,滴进浴缸的血水里,没有丝毫分界,瞬间融在一起,仿佛她的血与这血水本就同源。
她挣扎着想要爬出浴缸,可脚踝被人头的长发缠得死死的,发丝尖端细如钢针,钻进皮肤里,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沈念胡乱蹬着腿,双手在浴缸边缘摸索,想抓住什么借力,却摸到一团黏腻的东西 —— 是人头的头发,湿漉漉的,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放开我!” 沈念疯了似的挥手拍打,指尖不小心碰到人头耷拉的眼球,冰凉滑腻的触感让她胃里翻江倒海。她下意识抓起旁边的沐浴球砸过去,球体撞在人头上瞬间炸开,里面没有柔软的海绵,只有一截发黑的人手指,指甲缝里嵌着点旧纸黄渍 —— 和她在《巷陌杂记》残页上看到的纸渣颜色、质地一模一样。
人头的嘴又动了动,这次的声音不再沙哑,竟与她去世三年的母亲一模一样:“念念,别怕,帮她找回头,也是帮妈妈安心……”
母亲的声音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沈念的眼泪瞬间涌出来,不是因为恐惧,是因为委屈与思念。母亲去世后,她独自撑起古籍修复工作室,什么样的困难都扛过来了,这次也一样。她抹掉眼泪,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拨弄缠在脚踝的长发,指尖刚碰到发丝,浴缸里的血水突然像被抽水机吸走般快速退去,人头也随之消失不见,只留下浴缸底那截发黑的手指,和一滩慢慢干涸的暗红血渍。
沈念裹着浴巾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手肘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浸透了浴巾。她捡起那截手指,用密封袋装好 —— 这是玉芝存在过的证明,也是表爷罪行的铁证。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肘,伤口处的血痂已经凝结,形状规整,竟与那半块焦黑白玉兰绣帕上的花瓣完全吻合,连针脚的纹路都分毫不差。
这不是幻觉。沈念的心脏狂跳,理智在崩溃边缘挣扎。她想起李婆说的 “玉芝是绣娘”,想起幻境里表爷举斧的模样,突然明白这些细节不是随机出现的,是玉芝的怨灵在通过这些 “印记”,向她传递被掩盖的真相。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拆迁办测绘师傅的大嗓门:“沈小姐,我们来测一下房屋面积,方便开门吗?”
沈念定了定神,用遮瑕膏仔细盖住手肘的伤口和脖颈的凉痕,又换了身长袖衣服才走过去开门。测绘师傅拿着专业仪器走进来,目光扫过楼梯尽头的墙面,随口说道:“这墙看着薄,其实是实心的,当年盖房的青砖质量真好,敲着都闷声。”
沈念的心猛地一沉,她不动声色地从帆布包拿出自己的红外测温仪 —— 这是她修复古籍时用来检测纸张含水量的专业工具,精度极高,连 0.1c的温差都能捕捉到。她假装整理工具,将测温仪对准楼梯墙,屏幕上瞬间显示出 6.7c的低温,比周围墙面整整低了 6c,这是空心墙体的典型特征,墙后一定藏着通往三层的入口。
可测绘师傅的仪器却稳稳显示 22c,是正常室温。师傅注意到她手里的仪器,凑过来看了一眼,笑着打趣:“姑娘,你这仪器是不是坏了?我这可是进口设备,测过的房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错不了。” 他说着,突然指向沈念的手肘,“还有啊,姑娘咋磕得这么厉害?伤口形状看着怪吓人的,边缘歪歪扭扭的,像被鬼抓了似的。”
沈念的后背瞬间渗出冷汗,黏在衣服上冰凉刺骨。她看着测绘师傅仪器上跳动的数字,又看了看自己屏幕上的低温,突然明白过来 —— 不是仪器坏了,是 “三层” 的存在,只有被玉芝怨灵选中的人才能感知到。其他人眼里,这只是一堵普通的实心墙,这栋楼也只有两层。
测绘师傅在屋里转了一圈,很快就填好了表格,临走前还拍了拍沈念的肩膀:“姑娘,这房子虽然老,但拆迁款不少,赶紧办完手续早点离开,这老胡同阴湿气重,住着不舒服。”
送走测绘师傅,沈念靠在门上,盯着那面看似实心的楼梯墙,第一次主动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我知道你在里面,我会帮你找回头颅,也会让表爷的罪行公之于众,让所有人都知道苏玉芝的冤屈。”
话音刚落,墙面的砖缝里再次渗出细小的血珠,这次的血珠没有往下淌,而是在墙面上慢慢汇成一个清晰的箭头,直指楼梯上方 —— 那是 “不存在的三层” 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