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脚踝上的“羁绊
从红砖小区逃离后,林夏和小雅暂时住进了附近的快捷酒店。可出租屋那股挥之不去的霉味,像是渗进了皮肤肌理与衣物纤维,无论怎么用沐浴露反复清洗、用吹风机高温烘烤衣物,都能在呼吸间捕捉到一丝若有似无的残留气息,如同跗骨之蛆,甩脱不得。更让林夏心悸的是,脚踝上那道淡紫色的指印,不仅没有随着时间消退,反而在这几天里愈发深沉,像是被人用靛蓝染料反复浸透,边缘还浮现出几道细密的缠绕状浅痕,如同被细麻绳勒过的印记,隐隐透着诡异的光泽。
“夏夏,你看这痕迹……怎么越来越明显了?”小雅坐在酒店床边,指尖小心翼翼地悬在林夏脚踝上方,不敢触碰,眼神里满是惊惶与担忧。酒店的白炽灯下,那道紫痕与周围白皙的皮肤形成强烈对比,缠绕的纹路像是活物般微微凸起,看着格外刺眼。
林夏下意识地将裤腿往下拉了拉,试图遮住那道触目惊心的印记,指尖触碰到皮肤时,能感觉到一丝异于体温的微弱凉意,像是有一层潮湿的薄膜附着在上面,擦之不去。“我不知道。”她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自从逃离出租屋,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只要一闭眼,床底那道与她严丝合缝的呼吸声就会在耳边响起,有时甚至会梦到自己被那道呼吸声包裹,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每次都惊出一身冷汗,浑身湿透地惊醒。
这几天,林夏和小雅尝试过无数次联系房东退租,可房东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微信消息也石沉大海,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她们也想过报警,可手机里那两张诡异的照片——床底的黑影、楼道里的注视——一旦被警方看到,大概率会被当成精神失常的佐证,不仅无法作为证据,反而可能惹来更多麻烦。两人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只能暂时躲在酒店里,靠着微薄的积蓄支付房费,盼着这一切能早日结束。
可“它”的纠缠,从来不会因为距离而停止。
深夜,快捷酒店的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空调运行的微弱嗡鸣。小雅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而平稳,胸口起伏有致。可林夏却毫无睡意,她能清晰地听到另一道呼吸声——那道呼吸声与她自己的气息严丝合缝,同步起伏,吸气时一同绵长,呼气时一同舒缓,像是有人紧紧贴着她的耳边,与她共享一套呼吸系统。
她猛地睁开眼睛,黑暗中,天花板的轮廓模糊不清。那道呼吸声依旧存在,不疾不徐,带着熟悉的潮湿气息,仿佛就萦绕在她的鼻尖。林夏屏住呼吸,试图用这种方式隔绝这诡异的同步,可下一秒,那道呼吸声也随之陷入死寂,房间里只剩下小雅轻微的鼾声和空调的嗡鸣,安静得令人窒息。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林夏不敢再憋气,生怕这短暂的沉寂之后,是更可怕的“取代”。她连忙恢复呼吸,而那道同步的呼吸声也立刻跟上,像是从未中断过,依旧与她的节奏完美契合。她终于意识到,这道呼吸声已经与她的生命体征牢牢绑定,“它”像是寄生在她身上的影子,无论她逃到哪里,都无法摆脱。
更让她恐惧的是,每当夜深人静、意识逐渐模糊时,她总能感觉到有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抓着她的脚踝。那股力量温柔却坚定,带着出租屋特有的潮湿寒意,不像是恶意的拖拽,更像是一种执拗的挽留,一种无声的提醒——提醒她的“归属”。她想挣脱,可那只手却如同生根般牢牢固定着她的脚踝,让她动弹不得。她只能睁着眼睛,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感受着那股冰冷的触感,感受着同步的呼吸声,一夜一夜地熬到天亮,眼底的黑眼圈越来越浓重。
“夏夏,你昨晚又没睡好?”第二天早上,小雅看着林夏眼底几乎要垂到颧骨的黑眼圈,还有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心疼地问道,“你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的,要不今天请个假,好好休息一天?”
林夏苦笑了一下,刚想说话,突然感觉到脚踝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像是有无数根细小的针在同时扎着皮肤。她低头一看,只见那道紫痕上的缠绕状痕迹,竟然变得更加清晰了,纹路之间还泛着淡淡的青黑色,像是有无数根细小的丝线,正在慢慢收紧,要将她的脚踝勒住。“它在……它在拉近我和它的距离。”林夏的声音带着一丝抑制不住的颤抖,心底的绝望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这些天,林夏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白天上班时,她昏昏沉沉,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打印文件时,她会把“会议纪要”打成“床底痕迹”;开会时,领导在台上讲话,她的耳边却反复回响着那道同步的呼吸声,走神走得离谱,甚至好几次把同事的名字叫错,将“小雅”喊成了“陈玥”。领导已经找她谈过两次话,语气里满是不满,甚至暗示她如果再这样下去,就要考虑是否适合这份工作了。
同事们也察觉到了她的异常,私下里议论纷纷。有人说她是不是因为加班太多累坏了脑子,有人说她是不是失恋了,还有人偷偷议论,说她住的那栋老房子“不干净”,她大概率是“中了邪”。这些窃窃私语像针一样扎在林夏的心上,让她更加孤立无援。她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说自己被床底的“存在”纠缠?说自己的呼吸被同步?说自己的脚踝上有诡异的紫痕?恐怕只会被当成彻底的疯子。
林夏知道,自己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她不敢停止呼吸,生怕一停,“它”就会趁机取代她的气息,彻底占据她的身体;她不敢独自待在黑暗里,哪怕是酒店房间里,只要一关灯,她就会立刻联想到出租屋的床底,联想到那只冰冷的手,吓得浑身发抖;她甚至不敢看到白色的连衣裙,每次在大街上看到有人穿着类似的衣服,都会瞬间脸色苍白,心跳加速,仿佛看到了陈玥的影子。
这天晚上,林夏躺在床上,再次感觉到了那只抓着脚踝的手。这一次,那股力量似乎比之前更紧了一些,潮湿的寒意顺着脚踝往上蔓延,一点点侵蚀着她的皮肤。她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躺着,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巾。那道与她同步的呼吸声在耳边回荡,像是一首诡异的催眠曲,温柔地召唤着她放弃抵抗。
她突然觉得很累,累到不想再反抗,累到想就这样妥协。孤独、恐惧、无助,这些情绪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让她喘不过气。她终于理解了陈玥日记里的那句话:“孤独太可怕了,它是唯一能一直陪着我的。”在无尽的孤独面前,连这样诡异的“陪伴”,似乎都变成了一种诱惑。
“陈玥,你当时是不是也这样觉得?”林夏喃喃自语,脑海里浮现出陈玥日记里那些绝望的字句,浮现出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最终选择“融入”床底的女孩,“是不是妥协了,就不会再这么累了?”
就在这时,脚踝上的刺痛突然加剧,那道紫痕像是活过来一般,开始微微发烫,青黑色的缠绕纹路也变得更加清晰,仿佛有生命在其中流动。林夏能感觉到,那股潮湿的寒意正在顺着脚踝往上蔓延,缠绕着她的小腿,像是在编织一张无形的网,要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同步的呼吸声也变得越来越清晰,仿佛“它”就在她的耳边,轻轻诉说着孤独与依赖,诉说着“永恒陪伴”的诱惑。
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眼皮越来越沉重,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片温暖的黑暗,黑暗中,陈玥的身影缓缓走来,穿着那件熟悉的白色连衣裙,脸上带着平静而释然的笑容。陈玥对她伸出手,轻声说:“来吧,这里不会有孤独,只有永远的陪伴,你不会再害怕了。”
林夏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像是想要抓住陈玥的手,像是想要抓住这最后的“救赎”。可就在这时,小雅翻了个身,手臂无意识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嘴里还嘟囔着:“夏夏,别害怕,我陪着你呢……咱们明天再想办法。”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触碰,像是一道惊雷,瞬间唤醒了林夏混沌的意识。她猛地回过神,脚踝上的刺痛和发烫感瞬间消失,那只冰冷的手也像是被惊到一般,悄然隐去,只留下一丝残留的凉意。同步的呼吸声虽然还在耳边,但似乎减弱了一些,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林夏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浸湿,贴在皮肤上冰凉刺骨。她看着身边熟睡的小雅,看着那张带着稚气的、安稳的脸,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后怕。刚才,她差点就妥协了,差点就像陈玥一样,彻底“融入”那道孤独的执念,永远地消失在黑暗里。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继续任由“它”侵蚀自己的精神和身体,她迟早会变成下一个陈玥,成为这道执念的一部分,永远困在那个诡异的出租屋里。她必须主动出击,找到“它”的根源,找到破解的方法,彻底打破这个无休止的循环。
林夏擦干脸上的眼泪,眼神里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决绝。她轻轻挪开小雅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拿起手机,调到静音模式,开始搜索红砖小区的历史资料。她记得陈玥日记里隐约提到过一个名字——“苏婉”,也记得房东曾经含糊其辞地说过“这房子以前住过一个老太太”。或许,这个叫苏婉的女人,就是这一切的源头。
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亮起,映照出林夏苍白却坚定的脸。她手指飞快地滑动着屏幕,搜索着与红砖小区、与“苏婉”相关的一切信息,哪怕是蛛丝马迹,她也不想放过。窗外的月光依旧微弱,同步的呼吸声还在耳边隐隐回荡,脚踝上的紫痕也依旧醒目,像是一道无法磨灭的印记。
但林夏的心里,已经燃起了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希望。她知道,前方的路充满了未知与恐惧,或许还会遇到更多诡异的事情,或许她最终也无法成功。但她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勇敢地走下去。
她紧紧攥着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节微微颤抖。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真相,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陈玥,为了所有被这道孤独执念纠缠过的人。她要结束这场以“陪伴”为名的囚禁,给“它”一个真正的归宿,也给自己一个解脱的可能。
夜色渐深,酒店房间里依旧寂静,只有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勾勒出一道倔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