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剑锋说道:“我作为分管农业的副县长,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去游山玩水?”
“明天,我要带着全县所有公社的负责人,去一线视察抗旱情况,开现场会。”
听到是正事,陈姝芸的怨气消了大半,但还是忍不住说道:“那你也不能总这样啊,家里的事一点都不管……”
李剑峰打断了她,语气诚恳道:“我知道,等这阵子忙完了,我一定抽时间,好好陪陪你们娘俩。”
一听这话,李盼兮不乐意的说道:“妈!你明明答应过这个周末要陪我出去放松的。”
“我天天在家里写作业,关得人都快发霉了!你们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少女的委屈和不满,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李剑峰本就因抗旱的事焦头烂额,回到家还不能清静。
被女儿这么一吼,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他把碗筷重重一放,沉下脸责备道:“你嚷嚷什么?现在是什么时候?”
“现在全县都在抗旱救灾,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动员起来了,谁有心思陪你玩?”
“而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在家学习,别给我们添乱!”
父亲严厉的口吻,像一根针,刺破了李盼兮强撑的坚强。
她那点大小姐脾气也上来了,梗着脖子,针锋相对地回敬道:“我不管!反正你们说话不算话!这饭,我不吃了!”
说完,她把筷子往桌上用力一摔,转身就气冲冲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你给我站住!”
李盼兮的这个举动,彻底点燃了李剑峰的怒火。
他猛地站起身,指着桌上的饭菜,大声呵斥道:“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江城县今年的农作物长势糟糕透顶,多少农民眼巴巴地盼着下雨,田里大片大片的水稻都枯死了!”
“今年秋天,很可能颗粒无收!”
“粮食有多珍贵,你懂不懂?你说不吃就不吃,谁惯的你这臭毛病!”
李盼兮被吼得身子一颤,但叛逆期的少女,最不吃的就是硬碰硬。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通红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声音却倔强得像块石头:“我天天关在房间里写作业,从天亮写到天黑,难道我就不辛苦吗?”
“我脑子都快憋炸了,心里也压抑!你工作辛苦,就可以不顾及我的感受,就可以说话不算数吗?”
这段时间高强度学习积压下来的所有负面情绪。
此刻如同山洪暴发,让她平日里被压抑的刁蛮和任性尽显无疑。
“你……”李剑峰气得指着她的手都有些发抖,还要再说些什么。
这时陈姝芸赶紧起身,挡在了父女中间,当起了和事佬。
她先是拍了拍丈夫的胳膊,示意他消消气。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
然后又转身对女儿柔声劝道:“盼兮,别跟你爸顶嘴。”
“他这段时间是真的辛苦,为了抗旱的事,天天在外面跑,人都瘦了一圈,家都快顾不上了。”
李盼兮的眼泪终于决堤,委屈地哭喊道:“他辛苦就可以说话不算数吗?”
“我为了这次一家人能出去踏青,盼了整整两个星期!每天做梦都在想!”
看着女儿哭得梨花带雨,李剑峰心里的火气也消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无奈和愧疚。
他知道自己亏欠妻女太多,但身在其位,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也没了吃饭的心思了。
转身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从口袋里摸出烟和火柴,“吧嗒”一声,点上了一根,猛吸一口,然后吐出浓浓的烟雾。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降到了冰点。
陈姝芸无奈地摇了摇头,安抚性地拍了拍女儿的后背,示意她先回房间。
然后,她才端着一杯热茶,走到了丈夫身边,轻轻坐下。
她柔声问道:“还在为旱情的事烦心?”
烟雾缭绕中,李剑峰的脸庞显得愈发疲惫。
他将烟蒂在烟灰缸里摁灭,又长长地叹了口气:“烦啊,怎么能不烦。”
“今天开会,听下面公社的汇报,全县的农作物长势都糟透了,枯死的枯死,蔫巴的蔫巴,今年的水稻,搞不好真的要绝收。”
“到时候,几十万张嘴要吃饭,我这个副县长,怎么跟老百姓交代?”
“不过今天听说红星公社二大队那边,水稻长势很不错,明天我们准备去那边看一看。”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沉重的压力。
陈姝芸静静地听着,她知道丈夫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她轻轻地将手搭在他的手上,安慰道:“总会有办法的。”
“你刚才说,明天要去红星公社二大队?”
提到二大队,李剑峰的眼神里总算有了一丝光亮,说道:“嗯,今天开会红星公社的郭茂田汇报说,他们那里的二大队,情况很特殊。”
“那个滴灌技术搞得非常好,不仅没受灾,水稻的长势据说还很不错。”
“明天啊,我就是带队去那里取经的。”
“滴灌?”陈姝芸对这个词很陌生,但她敏锐地抓住了另一个关键信息。
她问道:“是不是……那个叫陆海山的小伙子弄的?”
“就是他。”李剑峰的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赞赏和惊奇。
“说实话,我到现在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小伙子,确实很不一般。”
“以前只觉得他沉稳机智,没想到在农业技术上,居然还有这么深的造诣。”
“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多超前的想法和惊人的本事,真是个难得的人才!”
能从自己丈夫口中听到如此高的评价,陈姝芸也感到十分惊讶。
听到丈夫对陆海山如此不吝赞美之词,陈姝芸的眼中也流露出一丝好奇和欣赏。
只是,在这份欣赏之余,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可惜了,这么有本事的小伙子,却是个农民身份。”
“要是能多读点书,考上大学,或者找个正式的铁饭碗,那前途才真是不可限量。”
在这个时代,“农民”这个身份,就像一道无形的枷锁,限制了太多人的发展。
陈姝芸的想法,也代表了当时绝大多数人的普遍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