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还就去找她了,我倒要看看,她这个当女儿的,是不是真的翅膀硬了,连亲娘都不认了!”
说完,陈素芳理了理衣服,气冲冲地就往院子外走去。
一墙之隔的陆家,却是完全不同的光景。
温暖的堂屋里,一家人围着桌子,吃得热火朝天。
猪肉炖粉条里的五花肉炖得软烂入味,红烧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金黄的腊肉片,配上白花花的大米饭,吃一口,满嘴流油,香得人舌头都快吞下去了。
小妹陆海花吃得小脸通红,嘴巴上沾满了油光,像只偷吃成功的小花猫。
“哥,这肉太好吃了!”陆海花含糊不清地说道,眼睛还盯着盘子里的红烧肉。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陆海山笑着,又给她夹了一大块。
“哥,你也吃。”姐姐陆海草则细心地给陆海山碗里添菜,又看了看父亲陆远平。
陆海山嘿嘿一笑,从桌子底下摸出一个绿色的玻璃瓶,往桌上一放。
“爸,过年了,咱喝点好的。”
陆远平定睛一看,瓶身上“江城大曲”四个字,让他眼皮一跳。
“胡闹!”他立马板起脸,“这酒多贵啊!喝咱自己家酿的地瓜烧就行了,开这个干嘛?太浪费了!”
江城大曲,那可是县里供销社才能买到的好酒,一般人逢年过节都舍不得喝。
这一瓶,少说也得四块钱!四块钱,都够一个壮劳力干好几天的活了。
“爸,今时不同往日了。”陆海山拧开瓶盖,一股醇厚的酒香立刻弥漫开来,“咱家日子越过越好,过年了,就得吃好的喝好的。这酒,就是给您和妈喝的。”
他给陆远平倒了满满一盅,又给林燕也倒了半盅。
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陆远平嘴上还想说教几句,但心里却是暖烘烘的。
他端起酒盅,抿了一口,辛辣中带着粮食的甘醇,顺着喉咙一路烧到胃里,舒坦!
“就你会败家。”林燕嘴上嗔怪着,脸上却笑开了花。
一家人吃得差不多了,姐姐陆海草放下筷子,看着弟弟,认真地开了口。
“海山,你看咱家现在日子也好起来了,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事了。”
陆海山一愣:“姐,你说什么呢?”
“别装糊涂。”陆海草白了他一眼,语气里满是作为长姐的关心。
“前几天,队里的王婶托人给我说媒,是邻村的一个姑娘,十八岁,人长得乖巧,手脚也勤快。我打听过了,人家姑娘家里人实在,要的彩礼也不高。”
“哦?要多少?”一提到儿子的大事,林燕也有些着急。
“不要‘三转一响三十六条腿’那些虚的,”陆海草说道,“就要十斤大米,十斤白面,再加五斤豆油,说是给闺女添点实在东西就行。”
这个条件,在如今的农村,可以说是非常朴实了。
搁在半年前,陆家都未必能轻松拿出来,但现在,对陆家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
陆远平也点点头,觉得这事靠谱:“这条件不赖,实在人家。”
“海山,你要是觉得行,过了年,让你姐把人带过来让你瞧瞧?”
陆海山听完,却笑着摇了摇头。
他喝了口酒,慢悠悠地说道:“姐,爸,妈,我的事你们就别操心了,我自己有数。”
他顿了顿,带着几分玩笑的口吻,又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认真,“再说了,就算要找,我以后的媳妇,那也得是个大学生。”
“大学生?”
这话一出,屋里顿时安静了。
陆远平和林燕面面相觑,都觉得儿子在说胡话。
大学生?那是多么金贵的人物?
毕业了都是国家干部,吃商品粮的,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农村小子。
“胡说八道什么呢!”陆海草有些责备地看着他,但更多的是关心,“海山,你这想法太不切实际了!”
“咱们是什么家庭?你是什么身份?能娶个本分踏实的农村姑娘,安安稳稳过日子就不错了,想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陆海山只是笑笑,不辩解。
他的眼光,早已不局限于这片小小的村庄。
他的未来,也绝不是娶个村姑,守着几亩地过一辈子。
就在这时——
“咚!咚!咚!”
院子的大门被人敲响了。
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一家人都愣住了,这大年三十的晚上,谁会来串门?
还没等陆家人反应过来,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甜糯的女声,从门外传了进来,语气里似乎还带着一丝焦急和期待:
“请问,陆海山在家吗?”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陆家堂屋里热闹的气氛为之一滞。
一家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齐刷刷地望向院门的方向。
“这大年三十的晚上,谁啊?”陆远平放下酒盅,眉头微蹙。
村里人串门,要么扯着嗓子在院外喊一声,要么直接推门就进,这么规规矩矩敲门的,还真是少见。
林燕也觉得奇怪:“是啊,这都吃年夜饭的功夫了,谁会来呢?”
“我去看看!”
陆海花最好奇,她放下碗筷,擦了擦手,快步朝院门走去。
她拉开门栓,院门“吱呀”一声打开。
门外,站着一个她不认识的年轻姑娘。
陆海花当场就愣住了。
这姐姐……也太好看了吧!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姑娘。
不像村里的女孩子,皮肤要么被风吹得粗糙,要么被太阳晒得黝黑。
眼前的姑娘皮肤白净,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像是会说话的星星。
大眼睛,挺鼻梁,还有樱桃小嘴,嘴是嘴,凑在一张小巧的脸上,哪哪都好看。
姑娘扎着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垂在胸前。
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军大衣,虽然款式简单,但穿在她身上,就是说不出的精神、好看。
寒风吹得她的脸蛋红扑扑的,非但没有减损半分美貌,反而更添了几分娇俏。
陆海花一时看呆了,连话都忘了说。
门外的姑娘见开门的是个小姑娘,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轻声问道:“你就是海花吧,请问,你哥哥陆海山在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