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平原上的细尘，擦过周粥的衣摆，留下一道浅淡的灰痕。
他抬眼望向前方，那片雾蒙蒙的山谷依旧悬浮在视野尽头，像一幅被水汽晕染的水墨画，明明看着近在咫尺，脚下的路却仿佛没有尽头。
“这秘境的规矩倒是霸道，连御空术都禁了。”
胡灵儿正垂着眸，指尖轻轻捻着自己狐尾尖那簇雪白的毛，棕色的瞳孔里映着远处模糊的山谷轮廓，语气里带着几分困惑：“往常进入这秘境之中，只有一片药园子，中心就是化龙池，根本不是现在的景象。”
话音落下，她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周粥，尾尖的动作顿了顿。
那抹视线里藏着几分探究，几分犹豫，像有话卡在喉咙里，吐不吐都难受。
周粥其实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却没主动开口。
他知道胡灵儿在想什么，她是六尾狐妖，在整个狐族里，血脉纯度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如今更是已经踏入灵脉境，灵力醇厚得能在指尖凝成实质。
可周粥灵血的强度竟比她还要高。
这种事说出来实在不合常理，胡灵儿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她轻轻甩了甩狐尾，将那点疑惑压进心底，脚步不停地朝着山谷走去：“先赶路吧，现在说这些也没用，找到化龙池才是要紧事。”
周粥点点头，跟上她的脚步。
脚下的平原广袤得有些单调，地面是青灰色的岩石，零星点缀着几丛枯黄的野草，风一吹，草叶就发出“沙沙”的轻响，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动静。
没有飞鸟，没有虫鸣，甚至连天空都是一片均匀的浅白，看不到日月星辰，只有一种恒定的、柔和的光笼罩着整个秘境。
若是往常，以他们的修为，御空飞行的话，这样的距离几分钟就能到。
可现在，他们只能一步一步地走，每一步都踩在坚硬的岩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刚开始，两人还能偶尔搭几句话，可随着时间慢慢流逝，连说话的兴致都淡了下去。
一人一妖真真切切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望山跑死马。
周粥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不对劲。”周粥停下脚步，语气里带着几分凝重，“我们是不是在原地踏步？这里会不会布了幻阵？”
胡灵儿也停下了，她顺着周粥的目光看向那块岩石，又转头望向远处的山谷。
山谷依旧是那副雾蒙蒙的样子，距离似乎没有丝毫变化。
她沉默了片刻，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原本棕色的瞳孔突然开始变化。
先是瞳孔边缘渗出一圈墨色，像墨汁滴进清水里，慢慢向中心蔓延，最后整个瞳孔都变成了纯黑，一点光都透不进去。
紧接着，一缕极细的银色光芒从她的瞳孔里射了出来，穿透了面前的空气。
周粥清楚地看到，那光芒所过之处，周围的空间似乎轻微地扭曲了一下，远处的山谷在光芒中竟有一瞬的清晰，仿佛被拉近了几分，但下一秒，扭曲又恢复了原样，山谷也变回了原来的距离。
胡灵儿收回目光，瞳孔慢慢褪去黑色，恢复成原本的棕色，只是语气里多了几分凝重：“不是幻阵。”她顿了顿，斟酌着词句，“这秘境之中似乎蕴含了空间之道，你我看似走了很远，实际上没走多远，就像路被折叠了一样，我们走的每一步，都在被空间拉长。”
“空间之道？”周粥愣了一下，他对这方面的了解不多，甚至第一次遇到，没想到会在这化龙秘境里遇到。
“嗯。”胡灵儿点了点头，狐尾轻轻扫过地面，沾起几片干枯的草屑，“不过也不用慌，空间只是被拉长，不是被封锁。
只要坚持走下去，迟早能到山谷那边。”
话是这么说，可这“迟早”到底是多久，谁也不知道。
两人重新启程，这次他们特意留意了周围的环境。
周粥发现，那些枯黄的野草虽然看起来都一样，但仔细看的话，每一株草的形态都有细微的差别。
有的草叶是锯齿状，有的则是平滑的；有的草茎上带着细小的绒毛，有的则光秃秃的。
他们确实在前进，只是速度比想象中慢了太多。
时间一点点流逝，秘境里的天空没有日月交替，只有亮度的细微起伏，从刚开始的微亮，到中途的稍暗，再到后来的微亮，像一场永无止境的循环。
刚开始，他们还会留意这种变化，后来就渐渐习惯了，只凭着脚下的路来判断自己还在前进。
周粥的衣摆渐渐沾满了细尘，袖口因为偶尔蹭到岩石，边缘磨出了一道浅浅的毛边。
他的脚步也越来越沉，刚开始还能跟上胡灵儿的速度，后来就不得不偶尔放慢脚步，调整呼吸。
胡灵儿察觉到了他的疲惫，也刻意放慢了步伐，偶尔还会停下来，说一句“歇会儿再走”。
只是这种休息并没有太大的用处，周粥能感觉到，身体里的灵力还很充盈，可一种莫名的空虚感却在慢慢滋生，不是灵力的空虚，而是来自身体本身的需求。
他刚开始以为是错觉，直到那种空虚感越来越强烈，变成了清晰的饥饿感。
周粥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腹中空空的感觉让他有些发懵。
他现在是灵骨境，虽说正常灵海境修士就辟谷了，他虽然不同，但耐饿能力已经比凡体境强了不知多少倍。
凡体境时，他每天都要吃大量的食物，稍微饿一点就浑身无力；
可自从踏入灵骨境，他就算十天半个月不吃东西，也只是偶尔觉得腹空，从没有过这样明显的饥饿感。
“难道是这秘境的问题？”周粥心里嘀咕着，脚步又慢了几分。
就在这时，一声清晰的“咕噜”声从他肚子里传了出来，在寂静的平原上格外显眼。
周粥的脸瞬间红了，像被煮熟的虾子，他下意识地捂住肚子，脚步顿住，不敢看身旁的胡灵儿。
丢人啊，太丢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