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粥拄着木枪的手开始发颤,枪杆在青石板上磕出细碎的声响。
他的脸色白得像驻地墙角的霜,嘴唇干裂起皮,刚才还绷得笔直的肩背此刻垮下来,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筋骨,连站都快站不稳。
灵海里空荡荡的,往日里流转自如的灵力像是被晒干的河床,连一丝微薄的灵气都挤不出来,只剩下阵阵发虚的酸胀感。
舟洐子见周粥的嘴唇动了动。
那动作太轻,像是风吹过枯叶的颤动,若不是他盯着周粥的脸看,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他皱着眉凑过去,眯着眼打量周粥的嘴型。
上下唇碰了两下,像是在说什么简单的字,可没声音传出来。
“吃?”舟洐子试探着问,语气里满是狐疑。
他原本以为周粥是要水,或是想找地方歇着,怎么也没料到会是“吃”。毕竟周粥刚经历一场恶战,灵力枯竭到站不稳,正常人这会儿哪还有心思惦记吃食?
周粥听见这话,眼睛里终于透出点光。
他艰难地抬起头,喉咙里滚出沙哑的气音,像是砂纸磨过木头:“团、团长……我要吃……”
话音刚落,舟洐子就愣了一下,随即心里直呼好家伙。
合着这小子都虚成这样了,惦记的不是休养,竟是一口吃的?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头冲院角喊:“明妄,去灶房拿块海兽肉来,煮了给周粥补补。”
明妄刚应了声“好”,还没迈开腿,就听见“嘭”的一声闷响。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周粥脖子上挂着的那枚黑锅吊坠突然发烫,泛出暗黑色的光。
紧接着,吊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黑铁的锅身不断舒展、延伸,转眼间就涨到了六七丈高。
比驻地最高的石屋还要高出一截,锅底宽得能躺下好几个欧阳戎,锅沿往下垂着厚重的黑纹,看着既古朴又透着股说不清的诡异。
黑锅悬在半空,锅底朝下,像是在“催促”似的,微微晃了晃。
它跟着周粥这么久,天天被当成吊坠挂着,早就憋坏了。
身为一口锅,不能煮饭煮汤,那还有什么意义?
如今终于等到周粥要吃东西,它自然要拿出点“锅的本分”,先把自己变大,省得等会儿肉多了装不下。
舟洐子盯着那口黑锅,眼睛都直了。
他活了这么大,见过能储物的法宝,见过能打架的兵器,还是头一回见能自己变大的锅,而且还变得这么离谱!
他伸手比了比锅的尺寸,咽了口唾沫:“这……这锅也太特么大了点吧?”
明妄手里刚拎着的海兽肉“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那肉足有半人高,油光发亮的暗红色肉上还带着点海兽的鳞甲,看着就分量十足,可跟那口黑锅比起来,简直像颗扔进大缸里的石子,连锅底都填不满一角。
“得,也不用去灶房煮了,就用它吧。”舟洐子反应过来,指了指黑锅,“明妄,把肉丢进去。”
明妄赶紧捡起海兽肉,踮着脚往锅里扔。肉刚碰到锅底,就见黑锅底下突然窜起一簇蓝色的火焰。
那火焰没有烟,也没有寻常火焰的灼热感,只有淡淡的暖意散开,却精准地裹住了海兽肉。
显然,这黑锅不仅能自己变大,还能自己生火,连煮肉都不用人费心。
黑锅心里门儿清。
周粥那饭量,这点肉连塞牙缝都不够。它才不跟舟洐子他们解释,等会儿周粥吃完,这群人自然就知道,为什么它要变这么大了。
蓝色火焰烧得稳,锅里很快就传来“滋滋”的声响。
海兽肉里的油脂被烤得渗出来,顺着肉的纹理往下滴,落在锅底发出细微的爆响,一股浓郁的肉香很快散开。
那是先天境海兽独有的香味,带着点海腥味,却又格外醇厚,闻着就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纪玉看着周粥还在发颤的手,转身去灶房拿了个粗瓷碗和木勺,等肉一熟,就用勺子割下一大块软烂的肉,盛在碗里。
她走到周粥身边,递过碗和勺,声音软了些:“慢点吃,刚熟,别烫着。”
她原本以为周粥虚弱到需要人喂,可下一秒,周粥的动作就让她愣在了原地。
周粥直接放下木枪,双手接过碗,根本不用勺子,一把抓起碗里的肉就往嘴里塞。
肉汁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流,蹭得他嘴角、下巴全是油,他却毫不在意,大口大口地嚼着,腮帮子鼓得像塞了两个团子,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
那吃相哪里是“慢点吃”,简直像是饿了十天半个月,生怕别人跟他抢似的。
纪玉握着勺子的手僵在半空,眉头一阵抽抽。
她见过吃东西快的,却没见过这么暴力的。
哪有人吃煮熟的肉跟啃生肉似的,连点斯文都不讲?
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家伙,难道吃饭也跟打架一样,讲究个“快、准、狠”?
不过片刻,碗里的肉就被周粥吃了个干净。
他舔了舔手指上的油,原本发白的脸色终于恢复了点血色,眼神也亮了些,不再像刚才那样虚浮。
可他没停,反而抬起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舟洐子,那眼神里的“希冀”再明显不过——还想吃。
舟洐子一看他这表情,瞬间就懂了。
他刚才就觉得奇怪,那么大一口锅,怎么只煮这点肉,现在算是彻底悟了。
合着那锅变大,根本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周粥的饭量太恐怖,小锅根本装不下!
他看了眼锅里剩下的零星碎肉,又看了看周粥意犹未尽的样子,忍不住咋舌:“好家伙,先天境海兽的肉,含的灵力够寻常灵觉修士补三天了,你这居然只垫了个底?”
吐槽归吐槽,舟洐子还是转身冲仓库的方向喊:“明妄,去把昨天猎到的那半头先天海兽扛过来,全扔进去!”
明妄虽然惊讶,却也没多问,跑着去扛海兽。
不一会儿,他就扛着半头庞大的海兽过来那海兽长着青色的鳞片,脑袋上还留着两根弯曲的尖角,光是躯干就有两丈长,比刚才那块肉大了足足十倍。
把海兽扔进黑锅,锅底的蓝色火焰似乎旺了些,开始快速炖煮。
这次肉熟得更快,浓郁的肉香几乎飘满了整个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