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育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脸上那云淡风轻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凝重。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郁郁葱葱的树木，心里却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虽然今天在沙瑞金面前，他靠着女儿事先的提点和自己的急智，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一关，但他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赵瑞龙那条疯狗，既然已经出手，就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张照片不行，他肯定还会有后招。
高育良拿出手机，犹豫了片刻，还是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那头传来女儿清脆又带着一丝慵懒的声音：“喂，爸，下班了？”
“芳芳啊。”高育良的声音，不自觉地放缓和了下来，“还没呢。有点事，想问问你。”
“嗯？什么事呀，这么严肃。”高芳芳似乎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对劲。
“小凤……她们母子俩，在那边都还好吗？一切都安顿好了吧？”高育良问道。他心里最牵挂的，还是这件事。只要高小凤和孩子安全，他自己这边，就没什么好怕的。
“放心吧，爸。”高芳芳的声音带着笑意，“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我给小凤阿姨找的地方，绝对安全。赵瑞龙就算把地球翻过来，也找不到她们的。孩子也挺好的，前两天还跟我视频，问爷爷什么时候去看他呢。”
听到女儿这么说，高育良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那就好，那就好。”他松了口气，然后把今天在沙瑞金办公室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高芳芳说了一遍。
“……赵瑞龙把照片捅到田国富那里去了。不过你放心，爸应付过去了。我一口咬定那是高小琴，他们也没辙。”高育良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小的得意。
电话那头，高芳芳沉默了片刻，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爸，你被人当枪使了，还挺得意呢？”
“嗯？什么意思？”高育良愣住了。
“爸，你动脑子想想。”高芳芳的声音变得认真起来，“赵瑞龙是什么人？他是个商人，还是个无法无天的商人。他做事的逻辑，跟你们官场上的人不一样。他要对付你，会用这种不痛不痒的照片吗？”
高育芳芳继续分析道：“这张照片，就算上面的人真是高小凤，就算你们的关系曝光了，最坏的结果是什么？无非是你个人生活作风问题，顶多挨个处分，影响一下声誉。可这能把你怎么样？能让你丢官罢职吗？根本不可能！赵瑞龙费这么大劲，就为了给你挠个痒痒？”
高育良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女儿的话，像一记重锤，敲在了他的心上。
是啊，赵瑞龙恨他入骨，怎么可能只用这么一招？
“那……那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高育良有些想不明白了。
“钓鱼啊，爸！”高芳芳一语道破天机，“他这是在钓鱼！他放出这张照片，根本就不是为了对付你，而是为了对付另一个人！”
“谁？”
“侯亮平！”
“侯亮平？”高育良更糊涂了，“这跟那猴崽子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高芳芳轻笑一声，“爸，你想想，赵瑞龙现在最恨的人是谁？除了你和祁同伟师兄，就是那个处处跟他作对的李达康！赵瑞龙做梦都想把李达康弄死。”
“可是，他自己出手，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他需要一把刀，一把锋利又好用的刀。而侯亮平，就是他选中的那把刀！”
“他把扳倒李达康的黑材料，和你的照片，一起送给了侯亮平。你猜，侯亮平现在是什么心情？”
高育良的后背，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终于明白了！
赵瑞龙这一招，简直是歹毒至极！
他这是在逼侯亮平站队！
如果侯亮平用了李达康的材料，那他就是赵瑞龙的同盟，以后就得被赵家牵着鼻子走。同时，他也等于亲手把高育良的“把柄”攥在了手里，随时可以用来威胁。
如果侯亮平不用，那他就是跟赵家作对。以赵瑞龙的性格，绝对会想方设法弄死他。
“这个赵瑞龙……真是条毒蛇！”高育良咬着牙说道。
“所以啊，爸，你今天在沙书记面前那番表演，正好中了赵瑞龙的下怀。”高芳芳叹了口气，“你越是表现得清白无辜，侯亮平心里的天平，就越会倾向于李达康那边。赵瑞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要让侯亮平觉得，你高育良深不可测，而李达康才是那个可以被扳倒的‘软柿子’。”
高育良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说话。他感觉自己混迹官场几十年的经验和智慧，在女儿面前，竟然有些不够看了。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他下意识地问道。
“什么都不用办。”高芳芳的声音又恢复了轻松，“爸，你忘了？我们现在是看戏的。赵瑞龙想让侯亮平去斗李达康，那就让他们斗去。斗得越凶越好，最好是两败俱伤。”
“我们呢，就安安心心坐着，喝茶，看戏。等他们斗完了，我们再出来收拾残局。”
高育良听着女儿的话，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他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芳芳，有你……真好。”
……
汉东宾馆，总统套房。
高芳芳挂断电话，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
“你爸又被你上了一课？”林辰放下手中的文件，走过来，从背后轻轻环住她的腰。
“没办法，我爸太老实了，在官场混久了，思维都僵化了。”高芳芳靠在他怀里，像只慵懒的猫，“我不提点他一下，他迟早要被赵瑞龙那种不按套路出牌的疯子给玩死。”
“你就不怕玩脱了？”林辰低头，在她白皙的脖颈上亲了一口，“赵瑞龙可不是什么善茬。”
“怕什么？”高芳芳转过身，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仰着脸看他，“我这不是有你这个最大的后盾嘛。天塌下来，有你给我顶着。”
她的眼神，水汪汪的，带着一丝刻意的讨好和依赖。
林辰的心，瞬间就软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啊，真是吃定我了。”
“那当然。”高芳芳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谁让你是我的人呢。”
她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林辰的呼吸一滞，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就在这时，林辰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他微微蹙眉，有些不悦地松开高芳芳，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汉东油气集团改革小组的负责人。
他按下接听键，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和威严。
“喂，说。”
电话那头，传来负责人急切的声音：“林组长，出事了。刘新建那边，对我们的改革方案，提出了全面的反对意见，还煽动了一批中层干部，说我们的改革方案是想搞垮国企，会造成大量国有资产流失……”
林辰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刘新建……他终于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