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省委家属大院的一栋小楼里,灯光却依旧明亮。高芳芳身着一袭粉色的丝绸睡衣,宛如一朵盛开的花朵,静静地蜷缩在沙发上。她的怀中紧抱着那个软绵绵的抱枕,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电视屏幕闪烁着微弱的光影,声音被调得极小,几乎微不可闻。然而,那光影却在高芳芳那张白皙而精致的脸庞上投下了明暗不定的阴影,使得她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她的目光并没有落在电视上,而是游离在虚空之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她知道,那个电话一定会打来,而打来电话的人,正是祁同伟。
白天李达康在大风厂发飙,要让程度滚出公安队伍的消息,在汉东官场的各种小圈子里传遍了。高芳芳当然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她当时就预料到,被逼到绝路的程度,一定会去找祁同伟。而这,正是她乐于见到的。
程度这种人,就是一条疯狗。把他逼急了,他什么都干得出来。而他手里掌握的那些见不得光的“黑料”,就是他咬人的资本。
她只是没想到,这条疯狗,居然还藏着一颗“重磅炸弹”。
“叮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高芳芳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了然的微笑。
来了。
她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声音瞬间变得柔软而关切:“喂,祁厅长?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啊?”
“芳芳!我……我跟你说个事!”电话那头的祁同伟,声音里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连对她的称呼都变了。
“怎么了?听你这语气,是遇到什么好事了?”高芳芳故作不解地问道。
“何止是好事!是天大的好事!”祁同伟的声音因为激动,甚至有些微微发颤,“我拿到李达康的把柄了!铁证!能让他万劫不复的那种!”
他迫不及待地,把程度送来录音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跟高芳芳说了一遍。
“……你是没听到啊,芳芳!那录音里………………这要是捅出去,李达康就彻底完了!”
祁同伟越说越兴奋:“我已经给赵东来打过电话了,我要把程度调到省厅来!李达康不是要让他滚蛋吗?我偏不让!我就是要让他看看,他李达康在汉东,还不能一手遮天!”
听着电话里祁同伟那意气风发的声音,高芳芳的脸上,却没有什么惊喜的表情,反而是一片平静。
一切,都在她的计算之中,甚至,比她预想的还要顺利。
李达康的录音,这确实是个意外之喜。
“祁厅长,你先别激动。”高芳芳的声音,像一盆凉水,轻轻浇在了祁同伟有些发热的头脑上。
“嗯?怎么了芳芳?”祁同伟的兴奋劲被打断,有些不解。
高芳芳的声音又软又糯,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这把刀,确实很快,很锋利。但是,越是锋利的刀,越要用在最关键的时候。”
高芳芳的声音让祁同伟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他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轻了三两,声音也不自觉地温柔了下来:“芳芳,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这份录音,现在还不能用。”高芳芳耐心地解释道,“你想想,现在是什么时候?沙瑞金刚来,立足未稳。林辰的工作组正在查赵家。侯亮平那只猴子,被我爸忽悠得团团转,正盯着李达康咬呢。整个汉东的局势,是一锅粥,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呢。”
“这个时候,你突然抛出这份录音,把李达康一棍子打死,会是什么后果?”
祁同伟愣住了,顺着她的思路想下去。
“后果就是……所有人的目光,都会从赵家,从李达康身上,转移到我们身上。他们会想,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能拿到省委常委的黑料?是谁,在汉东掀起了这场风暴?到时候,我们就会从幕后,被推到台前,成为众矢之的。”
高芳芳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带着一种洞察全局的智慧。
“没错。”高芳芳继续说道,“打蛇要打七寸,但不能一上来就把蛇打死。打死了,别的蛇就都吓跑了。我们要做的,是拿着这条蛇的七寸,让它为我们所用,让它去咬它该咬的人。”
“让李达康……为我们所用?”祁同伟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跟不上了。
“对。”高芳芳的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这份录音,就是悬在李达康头顶的一把剑。我们可以不砍下去,但要让他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这把剑的寒气。他怕了,才会听话。”
“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扳倒他,而是要让他和赵家,彻底撕破脸。你想想,李达康是赵立春的前秘书,他们之间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一旦李达康为了自保,开始反咬赵家,那好戏才算真正开始。”
祁同伟听得心惊肉跳,同时又感到一种醍醐灌顶的畅快。
他一直想着怎么打倒李达康,却从没想过,还可以这样操控他。
眼前的这个女孩,年纪轻轻,但这份心计和谋略,简直让他这个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人都感到畏惧。
“芳芳,我……我明白了。”祁同伟的声音里,充满了由衷的敬佩,“那……程度调动的事情?”
“调!必须调!”高芳芳的语气变得果断起来,“这不仅是给程度一个甜头,让他死心塌地跟着你。更是做给所有人看的!你就是要用这个行动告诉李达康,告诉沙瑞金,告诉汉东所有的人,你祁同伟,不是好惹的!汉大帮,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这一步,是立威。先把威风立起来,以后我们做事,才方便。”
“我明白了!”祁同伟彻底服了,“芳芳,你真是……女中诸葛!”
“别拍马屁啦。”高芳芳轻笑一声,“同伟哥,记住,我们要有耐心。这把快刀,先藏回鞘里,磨得再亮一点。等到了收官的时候,我保证,有你出手的机会。”
挂了电话,高芳芳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思索。
李达康的录音……这确实是一步好棋。
但她总觉得,事情顺利得有些过头了。
程度这种小角色,真的能凭“运气”拿到这种级别的录音吗?
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影。
田国富。那个空降一年多,一直没什么动静的省纪委书记。
原着里,就是他把杜伯仲从看守所里捞了出来。
这一次,会不会也是他……在背后搞鬼?
高芳芳的眼神,渐渐变得冰冷起来。
看来,汉东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