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省人民检察院,反贪局。
侯亮平的心情很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得意。
他坐在自己的新办公室里,悠闲地品着那杯林华华特意为他泡的雨前龙井。茶香袅袅,沁人心脾。
就在刚刚,他派去省公安厅提人的周正和林华华打来电话,人已经顺利接到了,正在返回的路上。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
蔡成功这张牌,终于到了他的手里。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拿着蔡成功的口供,将京州城市银行副行长欧阳菁拉下马,从而给了那个不可一世的李达康一记沉重的打击。
这可是他空降汉东之后,打响的第一枪!
只要这一枪打响了,打漂亮了,他侯亮平在汉东就算是彻底站稳了脚跟。到时候,看谁还敢不把他这个反贪局长放在眼里!
吕梁不是装病吗?陆亦可不是拿程序顶他吗?等他把欧阳菁的案子办成了铁案,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至于祁同伟……哼,一个靠着裙带关系爬上去的投机分子,也敢在他面前摆谱?等他收拾完李达康,下一个就是他!
侯亮平越想越兴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只觉得满口甘甜,浑身舒畅。
“局长!局长!我们回来了!”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林华华一脸兴奋地跑了进来,后面跟着周正,两人架着垂头丧气的蔡成功。
“干得不错!”侯亮平站起身,满意地点了点头,“把人带到审讯室,我马上过去。记住,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准接触他。”
“是!”周正和林华华应了一声,押着蔡成功就往审讯室走。
侯亮平整理了一下衣服,清了清嗓子,准备亲自上阵,拿下这个关键的口供。
然而,他还没走出办公室,桌上的电话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是门卫室打来的。
“喂,侯局长,楼下……楼下来了好多警察!开着好几辆警车,把我们大门都给堵了!”门卫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慌。
“警察?”侯亮-平眉头一皱,“哪个单位的?来干什么?”
“是……是市公安局的!带队的是赵东来局长!他……他说有紧急公务,要见您!”
赵东来?他来干什么?还带了这么多人?
侯亮平心里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但还是故作镇定地说道:“让他们上来吧。”
他倒要看看,这个李达康的头号心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很快,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京州市公安局局长赵东来,带着一身寒气,大步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四五名全副武装的特警,个个神情严肃,眼神锐利。
这阵仗,不像是来“公务拜访”,倒像是来抓人的。
反贪局办公室里的其他工作人员都看傻了,一个个伸长了脖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赵局长,你这是什么意思?”侯亮平脸色一沉,语气不善地问道,“带这么多人来我反贪局,是想干什么?示威吗?”
“侯局长,你别误会。”赵东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像钢铁一样生硬,“我不是来示威的,我是来办案的。”
“办案?办什么案?”侯亮平冷笑一声,“我这里是检察院反贪局,不是你们公安局。赵局长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没走错,我就是来找你的。”赵东来的目光越过侯亮平,落在了他身后的审讯室方向,“我接到市委领导指示,我们刚刚从省厅移交过来的犯罪嫌疑人蔡成功,涉嫌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诬告陷害案,受害人是市领导家属。市委对此高度重视,指示我局必须提前介入,与你们检察院组成联合调查组,共同审理此案!”
赵东来的声音洪亮,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办公室。
侯亮平彻底懵了。
联合调查组?
诬告陷害?
市领导家属?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蔡成功弄到手,还没等开始审呢,赵东来就带着人冲上门来,要搞什么“联合调查”?
这不明摆着是来抢人的吗?
而且,他们怎么会知道蔡成功的事?还知道得这么快?从省厅放人到现在,才过了多久?
“赵东来,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侯亮平又惊又怒,指着赵东来的鼻子说道,“蔡成功是我们反贪局的案子,跟你们市公安局有什么关系?什么联合调查,我没接到任何通知!这是我们检察院的内部事务,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侯局长,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赵东来寸步不让,从口袋里拿出一份盖着京州市委办公厅红头印章的文件,在侯亮平面前晃了一下,“这是达康书记亲自签发的指示!你要是不信,可以现在就给达康书记打电话求证!”
“你……”侯亮平被他一句话噎了回去。
给李达康打电话?他现在敢打吗?他正准备查人家老婆呢,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他终于明白过来了。
这是一个圈套!一个针对他的巨大圈套!
有人走漏了风声!
是祁同伟!一定是他!
这个混蛋,他表面上配合自己放人,背地里却捅了自己一刀,把消息透露给了李达康!
侯亮平气得浑身发抖,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傻子,被人耍得团团转。
“赵东来,我告诉你,这里是检察院!你别太嚣张!”侯亮平色厉内荏地吼道,“办案要讲程序!蔡成功现在是我们反贪局的嫌疑人,你们公安局无权干涉!”
“程序?”赵东来冷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侯局-长,你跟我讲程序?你派人教唆嫌疑人,诬告市委领导家属,这也是程序吗?你这种行为,已经严重干扰了我们汉东省的政治生态稳定!达康书记说了,这件事,必须一查到底!谁在背后搞鬼,就要把谁揪出来!”
赵东来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侯亮平的心上。
他彻底慌了。
他意识到,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他本来想把李达康当成猎物,没想到,自己反倒成了猎物。
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两人身上。
陆亦可站在不远处,抱着双臂,脸上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冷笑。她早就看侯亮平不顺眼了,现在看到他吃瘪,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林华华和周正则是一脸担忧和茫然,他们完全搞不清楚,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局势就急转直下了。
“把人带出来!”赵东来不再理会脸色煞白的侯亮平,对着身后的特警一挥手。
“是!”
两名特警立刻就要往审讯室冲。
“站住!谁敢!”侯亮平急了,张开双臂拦在门口,“我看谁敢在检察院撒野!”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