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黑色的帕萨特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华华开着车,手心里全是汗。她时不时地通过后视镜,偷偷观察着后座的欧阳菁。这个女人,从被带上车开始,就一句话也没说。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目光平视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恐惧,也没有愤怒,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这种超乎寻常的冷静,让林华华感到一阵阵心悸。她开始怀疑,她们今天抓的,到底是不是一个贪污了两百万的罪犯。
坐在副驾驶的侯亮平,此刻的心情也远没有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轻松。欧阳菁的镇定,让他心里那丝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对方不反抗,不挣扎,甚至连句狠话都没有,这让他精心准备的一系列威慑和施压的手段,全都无处施展。
他开始有些烦躁,不停地调整着坐姿。
后座的陆亦可,则从头到尾都靠在另一侧的车窗上,闭目养神,仿佛车里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但她紧握的双手,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然后掏出手机不知道在玩什么转移压抑的气氛。
车厢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发动机的轰鸣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终于,还是年轻的林华华忍不住了,她鼓起勇气,压低了声音,小声地问身边的侯亮平:“侯处,我们……我们连个正式的询问函都没有,就这么把人带来了,这样……这样真的符合程序吗?”
她的声音很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侯亮平正觉得烦闷,听到林华华的问话,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他更感觉,这是林华华在向他寻求依靠和安全感,这让他作为男人的虚荣心和保护欲瞬间爆棚。
他转过头,看着林华华那张略带紧张的俏脸,耳朵里甚至能感受到她说话时呼出的温热气息,这让他心里一阵心猿意马,裤裆里甚至传来一阵滑腻的异样感。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躁动,摆出一副胸有成竹、掌控一切的领导派头,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道:“程序?什么程序?在绝对的证据面前,一切程序都是为事实服务的!再说了,有什么问题,不是有我顶着吗?你一个小姑娘,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好好开你的车就行了。”
他的话里带着几分轻佻,几分安抚,还有几分不容置疑的霸道。
林华华听了,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是啊,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侯处长是最高检派来的,背景那么硬,他都不怕,我怕什么?
想到这里,她紧握着方向盘的手,也松开了不少。
然而,侯亮平这番话,听在后座的欧阳菁和陆亦可耳朵里,却又是另外一番味道。
陆亦可依旧闭着眼睛,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翘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证据?现在除了蔡成功那个奸商的一面之词,你有什么证据?还你顶着?你拿什么顶?拿钟小艾家的名头吗?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
而欧阳菁,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侯亮平一眼。但她的耳朵,却清晰地捕捉到了他说的每一个字。她的心里,对这个名叫侯亮平的年轻检察官,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画像:一个自大、狂妄、急功近利、不讲规矩,并且极度渴望证明自己的弱智。
对付这种人,其实最简单。你越是跟他硬碰硬,他越是来劲。你只需要静静地看着他表演,看着他一步步地把自己推向深渊,就足够了。
她知道,现在,李达康肯定已经接到了电话。以她对那个男人的了解,他或许对自己早已没有了感情,但他绝对无法容忍别人如此践踏他的尊严和权威。
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而她,只需要坐在风暴的中心,静静地等待。
车子一路疾驰,很快就回到了省检察院的大院。当欧阳菁被侯亮平“请”下车,走进那栋庄严肃穆的办公大楼时,她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