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
就在那黑影持剑逼近,剑锋即将触及缗紫若的瞬间——
“退开!”
轩辕思衡与紫修几乎同时暴喝出声!
两人做出了看似截然相反,实则心意相通的选择。
轩辕思衡毫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将背上的缗紫若推向紫修的方向,自己则借着反推力,如同离弦之箭,悍然冲向平台中央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影与悬浮的碎片!
“思衡!”缗紫若在颠簸中发出一声微弱的惊呼,她虽然依旧虚弱,但意识似乎清醒了些许。
而紫修,几乎在同一刹那,冰晶龙骨剑并未直指碎片中的黑影,而是划出一道璀璨的弧光,磅礴的星辰神力汹涌而出,瞬间在轩辕思衡与缗紫若身前构筑起一道坚实无比的湛蓝色屏障!
“放心。”紫修简短地对缗紫若说道,同时稳稳接住了她。
这悖逆了幻象诱导、源于绝对信任与无私牺牲的举动,产生了奇妙的反转。
“嗡——!”
一声清越的嗡鸣响彻平台,那持剑的黑影在两人行动一致的瞬间,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骤然扭曲、消散无踪。
而整个光桥残余的能量仿佛找到了归宿,尽数汇入平台,让这片孤悬之境变得稳固无比。
第三枚幻镜碎片静静悬浮,光芒温润,再无阻碍。
轩辕思衡踉跄落地,喘着粗气,与持剑回护的紫修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未散的惊悸与更深沉的信任。
“你没事吧?”缗紫若在紫修的扶持下,关切地望向轩辕思衡。
“无碍。”轩辕思衡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那枚碎片握入手中。一股蕴含着“信诺”力量的暖流涌入体内。
然而,未及喘息,周遭景象再次剧变!
平台、深渊、残桥瞬间模糊、扭曲,如同被打翻的颜料盘,色彩疯狂搅动。强烈的空间置换感袭来,三人仿佛被投入了一个新的炼炉。
灼热的气浪夹杂着焦糊味和凄厉的哭喊声,扑面而来。
眼前,已非虚幻的桥梁或迷宫,而是一片真实得令人心颤的人间地狱。
【牺牲之境】。
他们站在一座正在熊熊燃烧的古城废墟之中。
“这是...什么地方?”缗紫若虚弱地环顾四周,眼中满是震惊。
焦黑的断壁残垣随处可见,炽热的火焰吞噬着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浓烟滚滚,遮天蔽日。到处都是惊慌失措、四处奔逃的百姓,老人、妇女、孩童的哭喊声、求救声、哀嚎声交织在一起,撕裂着耳膜,也撕扯着人心。
“救救我娘!她还在里面!”一个满脸烟灰的小孩死死抓住轩辕思衡的衣角。
“公子!求您救救我的孩子!”一个妇人瘫倒在地,怀中抱着一个气息微弱的婴儿。
场景真实得可怕,热浪炙烤着皮肤,浓烟呛得人咳嗽,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
就在这时,镜灵那空灵的声音,在烈火与哭嚎的上空响起:
“此境考验,即为牺牲。”
“救一人,则需付出代价。或牺牲十人生机,或牺牲自身一物——修为、记忆、感官、乃至生命本源,皆可为祭。”
“抉择由心,后果自负。”
“欲救全城,则需献祭尔等手中,关乎另一人性命之镜片。”
“时限,一炷香。”
规则冰冷而直接,将最残酷的抉择赤裸裸地摆在面前。每一次拯救,都伴随着等价甚至更沉重的牺牲。
轩辕思衡瞳孔骤缩,下意识地握紧了怀中刚刚得到的三枚碎片。紫修眉头紧锁,冰蓝眼眸扫过这片惨状,周身神力波动,却受限于幻境规则,无法直接以威力平息火灾。
“啊——!”不远处,一根燃烧的房梁轰然倒塌,下方传来凄厉的惨叫。
没有时间犹豫了!
“救!”轩辕思衡血红着眼睛,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这个字。他无法眼睁睁看着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被烧死!
他如同疯了一般冲入火海,凭借灵活的身手,一次次将被困的百姓从死亡边缘拉出来。每一次成功救出一个人,他就能清晰地感觉到,要么是远处另一片区域原本微弱的生命气息骤然熄灭一片,要么是自身仿佛被无形之力抽取走什么——有时是片刻的记忆变得模糊,有时是身体突然感到一阵虚弱。
这种明码标价般的牺牲,比刀剑加身更令人痛苦。每一次抉择都像是在用钝刀切割自己的灵魂。救这个老人,可能意味着远处几个青壮年的生机断绝;救那个孩童,或许会让自己失去某段珍贵的回忆。
“左边巷子!还有三人!”紫修虽无法直接干预拯救,但他的神识远超轩辕思衡,能更清晰地洞察火场中的生命气息与幻境规则的运转。他成为了轩辕思衡的眼睛和指挥塔,快速指引着最有效的救援路径,并冷静地提醒着每一次抉择可能带来的“代价”,试图将整体的牺牲降到最低。
“救他们!代价我来付!”轩辕思衡嘶吼着,一次次选择牺牲那些看似“价值较低”的选项,甚至数次试图主动以自身更重要的东西——比如部分视觉或听觉,去替代那些需要牺牲的他人生机。
他的果断、无私以及那种近乎自毁的牺牲倾向,让一旁静观的紫修眼中异彩连连,心中震动不已。这并非愚蠢的仁慈,而是在清晰认知代价后,依然选择向弱者伸出援手的勇气与担当。
汗水、血水、灰烬混合在一起,糊满了轩辕思衡的脸颊和衣衫。他不知疲倦地奔跑、搬运、扑救,身体多处被灼伤,气息越来越粗重,眼神却越来越亮,那是一种践行自身信念的决绝之光。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城中的火势并未减弱,但幸存者的哭喊声似乎集中到了最后一个区域——一座被烈焰重重包围的祠堂,里面困着不下二十人,大多是妇孺老弱。
而此刻,轩辕思衡已经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那是生命本源被过多抽取的迹象,部分记忆也开始出现断层。他怀中的三枚碎片,也因为与他气息相连,而微微震颤着。
“最后一处。”紫修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指向那座祠堂,“但幻境规则显示,救他们所需的代价……异常巨大。很可能需要……”
他的话没说完,但轩辕思衡已经明白了。
要么,牺牲掉手中这费尽千辛万苦得来、可能关乎缗紫若性命的幻镜碎片;要么,眼睁睁看着祠堂里那二十多条生命被烈火吞噬。
一边是昏迷不醒、等待碎片续命的挚爱;一边是二十多个鲜活、无助的生命。
这是最极致的拷问。
祠堂的火焰越烧越旺,哭喊声越来越微弱。轩辕思衡站在火海前,身体因脱力和内心的煎熬而微微颤抖。他回头看了一眼被紫修神力护住、依旧昏迷的缗紫若,眼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不舍。
然后,他猛地转回头,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那熊熊烈焰,脸上闪过一抹近乎疯狂的决绝。
“紫若……对不起……”他喃喃低语,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思衡?”缗紫若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挣扎着想站起来,“你要做什么?”
下一刻,他猛地掏出怀中那三枚散发着温润光芒、蕴含着无限希望的幻镜碎片,看也不看,用尽全身力气,就要将其狠狠投向那吞噬生命的祭坛之火!
“不要!”缗紫若惊呼出声,“那是救你的希望!”
为了眼前能救的人,他选择牺牲未来的希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够了。”
一个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似叹息,又似震动的声音,突兀地响彻了整个燃烧的废墟。
与此同时,一只冰凉而有力的手,快如闪电,精准地按住了轩辕思衡即将掷出碎片的手腕。
紫修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侧,冰蓝眼眸深邃地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
令人意外的是,缗紫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也伸手抓住了轩辕思衡的另一只手腕。
“傻子...”她虚弱却坚定地说,“你若为我牺牲这么多人的性命,我此生何安?”
三人的手交叠在一起,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熊熊燃烧的火焰、凄厉的哭喊、弥漫的硝烟……所有的一切,如同褪色的画卷般,开始扭曲、模糊、最终彻底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