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边卢云舟的小厮——卢山也觉得今日的遭遇匪夷所思,一个小姐突然用东西打砸了自己,就为了告诉自己今日公子有难,且不说此人究竟是谁,单她口中的内容就已经让他心神巨震,无论是真是假,此事必须要重视。
突然他想起自己今日被泼了一身的事情,之前未曾多想,如今细想,似乎过于巧合,自己满身狼藉,离开了公子的身边,那……
卢山心里一凛,拔腿就跑,他得去找卢海,趁着事情自己离开不久,还能挽救一下。
……
崔夫人摩挲这手中的茶盏,听着几人笑谈,脸上笑意不减,偶尔应和几句,实际上心神早就跟着被牵走了,自从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她便有些魂不守舍的,过了这么久了,怎么两人还不回来?
百无聊赖的等着,终于让她看到了梁梓年从转角处出现,只是脸上神色冷淡,便是与人打招呼也是强颜欢笑,身后跟着的女子虽是低眉垂首,却又是闲庭信步的,颇有些违和,崔夫人多少有些猜出这丫头扮着怯懦的模样骗人呢,因而见此粲然一笑,越发觉得她可爱。
瞧这小丫头片子,一个不经意就露出了马脚,到底是年轻了些。
“听说你将管家权让了出去?”裴夫人想到这几日听到的,瞧她如今心情似乎不错,似乎丝毫不受影响,倒是有些放心,裴夫人比他们年长些许,成婚多年,也算是看着她们长大的,知晓她过的不容易。“可有这回事?”
“不过是个牌子,给了就是了,这年节正忙呢,不用劳心劳力管着府中的事务,操心哪处做的不够妥当,如今还有时间可以来嘉德的宴会上躲躲闲,可是颇为松快些,嫂嫂莫要担心我,我是真的不在意。”这么多年过来了,她早就不再寄望于缥缈的欢喜,早就厌了那些争宠的日子。
“若是在家中无趣,索性你如今也闲着,倒是多来府上走走,你别看娘不说,其实还是惦记着你们多去看看她的。”裴夫人眉眼温和,“若是能搭把手帮我也处理些事情就更好了。”
“嫂嫂打的这么个主意呢?”崔夫人揶揄,把嘴一撇,“我可不是好请的。”
“哎哟,我们将军府上也就只有粗茶淡饭,不知道你这尚书夫人吃不吃得惯……”
“这山珍海味的吃腻了,偶尔吃吃粗茶淡饭倒也不是不可。”
“那可就这么说定了啊。”
“嫂嫂只管等着我过几日上门便是。”两人就这么三两句的就决定了。
“那边的是何事?怎么都聚在了一起?男宾们怎么也跑到这边来了?”身旁的嘉德郡主皱着眉,瞧见那边竟有几个男宾。
恰巧有嬷嬷过来禀报,原来是那边的男子刚才正在不远的地方吟诗作对,吸引了几个女子,见此情景,自然是更加卖力,后来就两方慢慢的靠近了,实则并未聚在一起,两方人相隔一座蜂腰桥呢。如今双方便诗兴大起,你来我往的作起了诗。
偏巧卢二等人吃了酒也在一旁起哄,倒是有些闹哄哄的。
蜂腰桥下的水是引了活水的,只是冬日里也难免结了一层薄冰,今日早已有吓人将薄冰破开,只是奈何雪日阴冷,现如今又有了冻结了的样子,有两只鸳鸯原是躲在桥下的,被卢二等人赶了出来,用作今日作诗的景。
双方有来有往的,那头一首:……尽日无人看微雪,鸳鸯相对浴红衣。
这头一首:霏霏点点回塘雪,双双只只鸳鸯语……
气氛热切,长辈们也不好斥责,倒是时不时听到喝彩的声音,便也让他们去了。
宥宁瞧着卢二,猜测着这人究竟得手了没?
可惜她也不认识那位卢云舟公子。不过那个小厮倒是不在场……
但愿躲过一劫,反正自己算是还了城门的解围之情了。算了,刚好男宾们在场,还是想想怎么让自己的形象更坏一些,看谁敢娶……
卢二刚设计了人,如今想必对方正在良宵苦短,想想便痛快,便多饮了几大杯酒,碰上了双方作诗,他的心情也没有被影响,反倒还有兴致给他们起哄助兴——即便他肚子里没有几滴墨水。
一群人倒也将气氛炒的热热闹闹的。
余光扫过对面众人,突然就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瞬间酒醒了一分。
哟!这不是城门口那小辣椒吗?那就什么来着,众里寻他千百度,慕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哈哈哈哈,竟然能在这碰上,又怎么是个缘字能够轻易说通的?
想到当日那小娘子的泼辣劲儿,当时未能得手,时不时想起来还心痒痒的,近日碰上了,岂能放过她?
瞧见旁边的游廊,一笑。往那去了。
其他人此时正得了趣,一个个将目光投在这边,都在看今日究竟是哪家嫡女能够拿到才女的名头,也没有人顾着卢二……
直到一声惊呼,众人闻声看过去,就看到卢二不知何时竟然跑到了对面,手上抓着一个小娘子——不知道是哪家千金,神色猥琐,眼神迷离,仿佛被酒精和放荡冲昏了头脑,那女子试图挣脱男子的手,却被男子的力气牢牢抓住,无法摆脱,见此男子却更加放肆,嘴上说着一些下流的话语。
“放手!”女子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和厌恶,面上一片焦急彷徨,旁边的小姐们见状纷纷离得远些,唯恐自己也受了迫害,倒是嘉德郡主府上的嬷嬷和婢女立马上前帮忙。
“小娘子怎么这般冷漠?与我作诗啊~”卢儿眼神浪荡,听也能听出不是正经的话儿。
“我不会,你放手,放手,不过是两只鸭子,有什么好作诗的,你个登徒子休得无状。”怕别人听不到她还扬声。
此言一出,那些个自诩是诗人才女的一个个面有菜色。两只鸭子?这女子颇为粗俗,没有见识。
“卢公子,您认错了人了,老奴带您去酒席上……哎哟。”一个嬷嬷上前要将人拉开,谁知竟反被踹了一脚,卢二喝了酒,脚上失了力道,这一脚疼的她脸都变了。
众人被这一变故吓得面容失色,梁梓年也不敢上前去,恐自己也被拉扯上,只敢在一旁叫人帮忙,那边嘉德郡主等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立马就过来了,只是等她们到的时候,就看到宥宁被摔在地,而卢二的身子就这么往后一倒,竟然掉入了水中。
众人惊呼。
“还不快救人!”嘉德郡主一声令下,立马有人入了水将人捞了起来。
府上的侍卫此时已经也到了。
只是冬日水寒,只怕这一遭有的卢二受的了。
崔夫人注意到宥宁被人扶了起来,只是突遭变故,脸上惶惶,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刚被拉扯的手一圈都是红了,甚至有些肿了,想不过不了多久应该会淤青。
刚看到卢二拉扯着人,嘴上不三不四的胡言乱语的时候,崔夫人甚至想上前将人踹翻,若不是他已然下水,只怕自己真的会忍不住。
崔夫人双手交叠放在腹前,只是手心被掐出了月牙。面上一片冷然,实则咬紧了牙关。身边的嬷嬷也惊魂未定,但也怕自家夫人做出什么来,便只好搀扶着人。
瞧着梁夫人已经到了现场,看了看宥宁,又看了看被救了上来已经昏迷了的卢二,一口气没上来,直接也昏死了过去。
崔夫人:……
没用的东西!
因着这事,宴会也便不欢而散了。
薄薄的一层冰再次被破开,惊扰了的鸳鸯又回到了小桥下,众人悻悻然的离去。
裴靖川看着那人悄然的将一抹银白收入袖中,被婢女嬷嬷搀扶着离开。
真是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