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姆里奇在禁林边缘的挫败,如同在她粉红色的、自以为坚不可摧的权威堡垒上,用重锤砸开了一个窟窿。羞怒交加之下,她的报复如同决堤的洪水,以更疯狂、更不容置疑的姿态席卷了整个霍格沃茨。
教育令的数量激增,内容变本加厉。言论管制到了荒谬的地步,连在走廊上哼唱校歌都可能被扣上“煽动性集会”的帽子。劳动服务的内容变得更加具有侮辱性,清洗夜壶变成了用特制的、会让人皮肤发痒的抹布擦拭城堡里所有盔甲和肖像画的边框,美其名曰“净化思想环境”。
更重要的是,乌姆里奇开始清洗“不可靠”的级长。卢修斯·马尔福首当其冲。一份由乌姆里奇亲自签署、盖着高级调查官印章的公告贴在门厅最显眼的位置,以“在多次重要行动中表现消极、缺乏对学校管理政策的坚定支持”为由,正式撤销了卢修斯·马尔福的斯莱特林级长职务。潘西·帕金森(尽管她因为禁林泥沼事件还在校医院休养,但乌姆里奇需要这个“忠诚”的榜样)被破格提拔为新的女级长,同时兼任调查行动组副组长。
这道命令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不仅打在卢修斯脸上,也打在所有暗中观望的斯莱特林脸上。它宣告了在乌姆里奇的秩序下,血统和身份不再是护身符,绝对的服从才是唯一的通行证。
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气氛降到了冰点。潘西的追随者们(数量似乎比之前少了一些)竭力营造着欢庆的气氛,但更多的人选择了沉默。达芙妮·格林格拉斯紧紧挨着她的妹妹阿斯托利亚,脸色苍白。德拉科·马尔福坐在远离人群的角落,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卢修斯本人对此的反应却出奇地平静。当公告贴出时,他正在公共休息室壁炉旁阅读一本魔法史,只是抬眼淡淡地扫了一眼前来“通知”他的调查员,然后继续低下头,仿佛被撤职的与他无关。只有坐在他不远处的林晚,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冰冷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怒意,以及……一丝解脱。
真正的风暴来自于马尔福庄园。就在卢修斯被撤职的当天傍晚,一只神态倨傲、羽毛光滑的谷仓猫头鹰带来了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的信。这一次,没有冗长的训斥和隐晦的威胁,只有一句用华丽花体字写就、却透着刺骨寒意的短笺:
“即日起,你不再被承认为马尔福家族的继承人及成员。好自为之。”
没有落款,没有印鉴,只有一句冰冷的宣判。
卢修斯在壁炉的火光下看完了这封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缓缓地将信纸折好,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直接将其投入了跳跃的火焰中。羊皮纸瞬间蜷曲、焦黑,化为灰烬。
他没有说一句话,但那个动作本身,比任何激烈的言辞都更具冲击力。那是与家族、与过去一切的彻底决裂。
公共休息室里死一般寂静。连最嚣张的潘西追随者也噤若寒蝉。德拉科猛地抬起头,看着兄长平静到可怕的侧脸,嘴唇翕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那天晚上,卢修斯搬出了斯莱特林级长的单人寝室,他的行李简单得不像一个马尔福。他选择了公共休息室里一个最不起眼的床位,如同一个真正的、无家可归的转学生。
也正是在这个夜晚,当城堡因为白天的动荡和卢修斯的决裂而陷入一种诡异的沉寂时,林晚开始了她的行动。隼提供的青铜罗盘需要测试,那条通往霍格莫德的秘密通道需要确认其作为稳定联络线的可行性。
她再次披上暗色斗篷,灵力内蕴,如同夜行的猫,悄无声息地来到五楼那面镜子前。确认四周无人后,她按下机关,滑入通道。
这一次,她更加仔细地感知着通道内的能量流动。石阶依旧潮湿,墙壁上的苔藓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她将一丝灵力注入手中的青铜罗盘,罗盘中央的指针立刻稳定下来,指向通道深处,微微震颤,仿佛在确认路径的安全。
她走得很慢,灵力如同触须般向前延伸,探查着每一寸墙壁和脚下的石阶。在距离出口大约三分之一的地方,她的灵力感知猛地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魔法波动——一个被巧妙设置在拐角阴影里的警戒咒!如果不是罗盘的轻微震颤和她自身灵力的敏锐,几乎无法察觉!
乌姆里奇或者费尔奇,竟然已经发现了这条通道,并设下了陷阱!
林晚立刻停下脚步,心脏微微加速。她没有试图去解除咒语(那可能会触发警报),而是仔细感知着咒语的覆盖范围和触发机制。这是一个相对基础的移动触发咒,只要不踏入其影响范围就不会有事。
她小心翼翼地绕开那片区域,紧贴着另一侧的墙壁通过。罗盘的指针在她通过后恢复了平稳。
终于,再次来到被藤蔓遮掩的出口。拨开藤蔓,霍格莫德夜晚清冷的空气涌入肺中,远处三把扫帚酒吧的灯光温暖而诱人。她没有出去,只是确认了出口的安全性和隐蔽性,并记住周围的环境特征。
通道是通的,但已被部分监控。这意味着它不能作为常规联络通道,但在极端紧急情况下,如果能够避开或干扰那个警戒咒,仍是一条可能的生路。
返回城堡的过程同样谨慎。当她再次从镜子后滑出,回到五楼走廊时,感觉像是完成了一次危险的潜航。
她没有直接返回地窖,而是绕道去了八楼,有求必应屋附近。那里依旧被魔法禁锢着,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但林晚的灵力感知却捕捉到,在那禁锢之下,似乎有某种极其微弱、但异常坚韧的能量在缓缓流动,如同被压在巨石下的种子,仍在顽强地汲取着养分,等待破土而出的时机。
是d.A.的精神?还是霍格沃茨城堡本身的抵抗意志?她说不清。
当她终于回到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时,大部分人都已入睡。壁炉的火快要熄灭了,只剩下一点余烬。而在那点微弱的光线下,她看到卢修斯独自坐在之前的位置上,手中拿着那枚他母亲留下的银色袖扣,静静地望着即将熄灭的火焰。
他没有睡,似乎在等待。
林晚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扶手椅上坐下。
“通道部分被监控,但仍有价值。”她低声汇报。
卢修斯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他沉默了片刻,目光从余烬转向林晚,在昏暗中,他的眼眸如同淬火的寒星。
“从今天起,”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没有任何彷徨,“我不再是马尔福。我只是卢修斯。”
这句话,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结束,也宣告了另一个时代的开始。铁腕镇压之下,有人选择了决裂,有人守护着微光,而地下的火光,正在无人可见的深处,悄然汇聚,等待着燎原的那一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