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地奇球场那场暴雨中的对峙与和解,如同一次淬炼,洗去了卢修斯·马尔福身上最后一丝属于过去的彷徨与孤绝。他并未立刻变回那个谈笑风生、游刃有余的斯莱特林级长,但那种令人窒息的冰冷与自我放逐已然消散。他变得更加沉默,却也更加专注,一种沉淀下来的、内敛的力量开始在他身上凝聚。
真正的裁决,在一个平静的周末清晨到来。一只陌生的、眼神锐利的谷仓猫头鹰穿过礼堂的窗户,将一份印有魔法部法律执行司徽记和马尔福家族纹章(最后一次)的官方文件,精准地投递到卢修斯面前。
羊皮纸是冰冷的官方用语,宣告经马尔福家族议会最终决议,并报魔法部备案,卢修斯·马尔福因其“行为严重背离家族核心利益与传统,且屡教不改”,被正式、永久地从马尔福家族族谱中除名,即刻生效,剥夺一切与之相关的继承权、名誉权及财产权益。
没有吼叫信的喧嚣,没有当众的羞辱,只有这封冷静到残酷的法律文书,为一段血缘与传承画上了彻底的句号。
卢修斯平静地看完了文件上的每一个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慢慢地将羊皮纸折好,收入怀中,然后继续用完了他的早餐,动作优雅如常,仿佛刚刚收到的只是一份普通的天气预告。
但坐在他斜对面的林晚能看到,他握着餐叉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以及他垂下眼帘时,那浓密金色睫毛下飞快掠过的一丝如释重负与……决绝。
该来的,终于来了。枷锁彻底断裂,无论是荣耀,还是负累。
当天下午,关于卢修斯被正式除名的消息就如同野火般传遍了霍格沃茨。各种目光再次聚焦于他——同情、鄙夷、幸灾乐祸,或是纯粹的审视。潘西·帕金森等人看他的眼神更加不加掩饰地带着轻蔑,仿佛在看一个跌入泥潭的落魄贵族。
然而,卢修斯对此的回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没有试图掩饰或辩解,反而以一种近乎坦荡的态度接受了这一事实。在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里,当几个低年级学生因为某些琐事争执不下,习惯性地想寻求级长裁决时,卢修斯用一种清晰而平静的语气说道:
“我的裁决,从现在起,仅代表霍格沃茨斯莱特林学院级长的职责权限,不再与马尔福家族的意志有任何关联。请基于事实和院规自行判断,或咨询其他教授。”
这番话,看似放弃了某种特权,实则是在切割,也是在宣示——他,卢修斯,将仅仅作为他自己而存在。这种坦荡,反而让一些原本准备看笑话的人感到了些许不适和……隐隐的不安。一个失去了家族束缚的卢修斯·马尔福,会是什么样子?
林晚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知道,卢修斯正在以一种艰难的方式,完成他身份的重塑。她并未过多地安慰,只是在当晚,将一份她整理好的、关于几种稀有魔药材料在国际市场上近期价格波动趋势的分析报告,放在了他惯常阅读的位置。
这不是同情,而是伙伴间的支持,是对他们共同事业“月影兰庭”的务实推进。
卢修斯拿起那份报告,仔细翻阅着,眉头微微蹙起,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看向林晚,灰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熟悉的、属于谋士的精光。
“挪威脊背龙鳞片的价格最近波动异常,”他指着报告上的一处数据,“诺特家族在上个月秘密收购了大批量的鳃囊草和非洲树蛇皮……这两者本身关联不大,但如果结合某些古老的、关于水下呼吸与血液诅咒的黑魔法仪式……”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林晚已经明白。他在利用他对纯血圈子内部隐秘知识和商业渠道的了解,从看似无关的信息中拼凑线索,试图摸清诺特家族乃至其背后势力的动向。这不再是出于家族责任,而是基于自身立场和生存需要的主动出击。
“我会让‘茶话会’留意,最近是否有关于黑湖或城堡内水域区域的异常传闻。”林晚接话道。两人之间那种因共同目标而产生的默契,在经历了短暂的冰封后,变得更加牢固和顺畅。
几天后,乌姆里奇颁布了《第二十四号教育令》,宣布成立“调查行动组”,由她亲自挑选“模范学生”组成,赋予其监督、汇报其他学生“不当行为”的权力。潘西·帕金森毫无悬念地成为首批成员,并立刻获得了一枚耀眼的、刻着“I”字母(代表“调查员”)的徽章,别在她那粉红色开襟毛衣上,得意洋洋。
权力的分化与对立,被乌姆里奇以最直接的方式摆上了台面。
卢修斯对此的反应依旧平静。他甚至没有对潘西的新身份发表任何评论,只是在一次级长巡逻中,“偶然”发现并制止了两名低年级“调查行动组”成员试图对一名赫奇帕奇学生进行“问讯”(只因为他在走廊里提到了“邓布利多”这个名字)。卢修斯以“程序不当,易引发冲突”为由,要求他们必须先向级长报备,无形中给这些新晋“权力者”套上了一个小小的枷锁。
夜晚,卢修斯在级长寝室的书桌前,就着烛光,在一张空白的羊皮纸上缓缓画下一个新的、简单的徽记图案——一条挣脱了锁链、昂首向上的蛇,蛇眼处,他点下了一个微小的、银绿色的墨点。
他没有解释这个图案的含义,但林晚知道,这代表着一个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属于卢修斯·林(他尚未改名,但这无疑是他内心的倾向)的全新开端。
除名,意味着终结,也意味着新生。在霍格沃茨这座古老的城堡里,在粉红色阴影的笼罩下,一个剥离了家族光环与负累的灵魂,正以更加纯粹和坚定的姿态,与他选择的同伴一起,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更加猛烈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