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丁世奇原本沉浸在重伤与燃元丹反噬带来的浑噩之中,意识如同漂浮在冰冷的深海里。然而,黄惊与杨知廉那刻意压低、却又清晰传入耳中的“对话”,尤其是关于陶鸿“招供”、关于“逆转生机”法门、关于那个“她”的安危……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根烧红的针,狠狠刺入他近乎麻木的神经,搅动起惊涛骇浪。
不!不能这样!陶鸿那个莽夫知道多少?他会不会真的说出了关键?那个法门……那个地方……还有她……
混乱、焦虑、恐惧、以及对“她”安危的本能担忧,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丁世奇残存的意志。他必须清醒过来!必须知道对方到底掌握了多少!必须……
一股狠劲自心底涌起。他聚集起全身最后一点残存的气力,毫不犹豫地狠狠咬向自己的舌尖!
“噗——!”
剧痛伴随着一股浓烈的腥甜在口中炸开,强烈的刺激如同闪电般劈开混沌的识海。丁世奇猛地睁开眼睛,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一冲,竟靠着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强行坐直了!但他随即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了一般,喉咙一甜,又是一小口淤血溢出嘴角。
他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背靠着冰冷的岩壁,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如同筛糠一般。但他那双原本因失血和疲惫而黯淡的眼睛,此刻却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黄惊和杨知廉,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审视,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焦急。
黄惊与杨知廉也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回望着他。洞内一时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丁世奇粗重艰难的喘息声在回荡。三方目光在空中无声地交锋,仿佛在进行一场意志与耐心的角力。
最终,还是心神剧震、牵挂最深、且身体状态最差的丁世奇最先熬不住了。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带血的唾沫,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破旧风箱拉动:
“你们……到底……知道多少?”
他没有问陶鸿是不是真的说了,也没有质问对方到底意欲何为,只是直接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这本身就暴露了他内心的慌乱与对某些信息的极度在意。
杨知廉按照计划,用一种略带玩味、仿佛掌握了主动权的语气说道:“知道的可不少哦。不过嘛,有些地方听得不太真切,陶鸿那家伙没说完就断气了。要不……丁公子你给补充补充?看看咱们知道的是不是一回事。”
丁世奇的心又是一沉。补充?这不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知道,并且要核对信息?对方这是在逼他主动开口!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因为重伤和失血而阵阵眩晕,思考变得异常艰难,但那份对“她”的牵挂却像锚一样,死死定住了他即将涣散的神志。
他失败了。陶鸿死了。消息很可能已经走漏(或者即将走漏)。新魔教的规矩他太清楚了,任务失败,尤其是重要任务失败且可能泄密,组织会立刻启动“清理”程序,斩断所有可能暴露的线索,包括……控制中的“人质”。
“我……失败了。陶鸿……也死了,对吧?”丁世奇的声音带着一种认命般的颓然,但眼神却更加锐利地看向黄惊,“新魔教……马上就会斩断……我所知道的一切联系,清除……所有隐患。”
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些事。但是……我要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黄惊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丁世奇的目光紧紧锁住黄惊,仿佛要将他看穿:“我的妻子……在他们手中。新魔教……用万年玄冰将她冰封,强行吊住最后一丝生机,她的身体特殊,新魔教要用她的身体状况去验证法门,所以就算我死了,她依然能活下去。但冰封……并非长久之计。他们告诉我,集齐越王八剑……便能拼凑出完整的‘逆命转轮’法门,可以……真正逆转生死,救活她。”
他喘息了几下,继续道:“所以……我要的承诺是:若你们将来……有机会集齐八剑,得到完整的法门……必须……救她!”
黄惊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丁公子,这个承诺,我给不了。首先,我无法保证自己将来能否集齐八剑,那太过虚无缥缈。其次,即便真有那么一天,新魔教岂会坐视?最后,逆转生死,违背天道,其法门是正是邪,是否真有那般神效,尚未可知。我凭什么要用一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未来,给你一个如此沉重的承诺?”
丁世奇死死盯着黄惊,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但随即又被一种奇异的、近乎偏执的光芒取代。他咳了几声,嘴角再次渗血,却强撑着说道:
“你……没得选择!我知道的不少,你们绝对感兴趣。而且至少……你现在手中,就可能拥有了真刚剑,甚至……已经得到了‘万象剑诀’!”
他此言一出,旁边的杨知廉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黄惊!风君邪的传承?黄惊竟然得到了?这可是惊天秘闻!
黄惊心中也是一凛,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给了杨知廉一个“稍后再解释”的安抚眼神。他没想到丁世奇竟然看出了自己施展《万象剑诀》的端倪,他的见识怕是远比表面更深。他冷冷道:“那又如何?”
丁世奇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急促地说道:“我不需要你保证一定能集齐八剑!我只要一个……力所能及的承诺!若你将来,有能力、有机会,在不危及自身根本的前提下……愿意尝试救她!这就够了!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你绝对感兴趣的事情!关于铜陵,关于新魔教的真正谋划,关于那些被掳走的人……甚至,关于‘逆命转轮’的一些……残缺信息!”
他的条件降低了,从“必须救”变成了“力所能及时愿意尝试”。这显示了他的绝望,也显示了他对“她”的执着已经超越了一切理性的权衡。
黄惊看着丁世奇那双充满血丝、却燃烧着最后希望与恳求的眼睛,心中念头飞转。一个有限的、附加了诸多前提的承诺,换取可能极其重要的情报,这笔交易……似乎可以做。而且,他内心深处,对于丁世奇这种为情所困、不惜堕入黑暗的遭遇,也并非全无触动。
“我无法给你任何绝对的承诺。”黄惊最终缓缓开口,语气认真,“但是,我可以答应你:如果将来,我真的有能力,且情况允许,在不违背道义与自身原则的前提下,我会尽力查明‘逆命转轮’的真相。若此法确能救人而非害人,而你妻子尚存一线生机……我会考虑出手相助。仅此而已。”
这承诺依旧模糊,留有极大余地,但却比冷硬的拒绝多了一丝人性的温度。
丁世奇听完,紧绷的身体似乎松弛了一丝。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又吐出一口带着内脏碎片的黑血,脸色灰败到了极点,眼神却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咳……咳……这样……就足够了。”他的声音变得微弱,仿佛随时会断气,“我……可以安心上路了……”
他喘息着,看向黄惊和杨知廉,眼中最后的光芒凝聚:
“在我……上路之前……告诉你们一些……你们应该会感兴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