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惊的攻势如同狂风骤雨,又似江河奔流,连绵不绝,且变化无常。《万象剑诀》的神异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时而以青云剑法的清灵迅捷抢攻,时而又转为沈家春潮剑的绵密渗透,忽尔使出苍云派的刚猛沉重,下一刻却又化为栖霞宗基础剑式的沉稳扎实。
丁世奇起初还能凭借精妙的“星河剑诀”和丰富的经验勉力周旋,试图适应黄惊那毫无规律的变招节奏。然而,每当他觉得似乎摸到一点门道,黄惊的剑招便又骤然一变,攻击的角度、力度、速度乃至蕴含的剑意都截然不同,让他防不胜防,疲于奔命。
“嗤啦!” 一道剑气掠过,在丁世奇肩头又添上一道血痕。
“噗!” 剑尖擦过肋下,衣衫破裂,皮开肉绽。
丁世奇月白色的长衫上,很快便布满了大小不一、深浅不同的伤口,血迹斑斑,显得狼狈不堪。他脸色苍白,呼吸逐渐粗重,眼神中的平静早已被震惊与憋屈取代。他从未遇到过如此古怪难缠的对手,仿佛精通天下各派剑法,却又信手拈来,毫无章法可循,偏偏每一剑都威力十足,直指要害。
终于,在黄惊一记看似力劈华山的重剑被丁世奇奋力格开后,黄惊招式用老,中门似乎微开。丁世奇眼中厉色一闪,正欲挺剑反刺,却见黄惊借着格挡的反震之力,身形未退,左腿如同蓄势已久的毒龙,猛地向上蹿起,一记势大力沉、灌注了雄浑真气的侧踹,结结实实地印在了丁世奇仓促回防不及的胸腹之间!
“砰!噗——!”
沉闷的撞击声与吐血声几乎同时响起。丁世奇如遭重锤,整个人向后抛飞出去,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勉强以剑拄地,单膝跪倒。他剧烈地咳嗽着,又呕出一大口的淤血,脸色惨白如纸,望向黄惊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几个月前还只是栖霞宗一个籍籍无名、乃至需要仓皇逃命的杂役弟子,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成长到这般地步!这不仅仅是内力雄浑,更是对武学的理解、对战斗节奏的掌控,达到了一个令人心惊的高度。
但是,丁世奇的眼神随即又被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所取代。他抛弃了曾经引以为傲的“孤鸿公子”清誉,背离了所谓的正道,隐姓埋名甚至改头换面加入新魔教,忍受着无数阴暗与肮脏,绝不仅仅是为了苟活,或者追求简单的力量!
他有必须完成的夙愿,有甘愿背负两个人性命重量的承诺!他绝不能倒在这里,倒在目标尚未达成的半途!
“咳咳……你……确实很强,超出预料的强。”丁世奇拄着剑,艰难地站起身,抹去嘴角的血渍,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决绝,“但是……我现在背负的,是两个人的命。我……没有退路。”
他死死盯着黄惊,眼中血丝弥漫:“这是你逼我的……”
话音未落,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猩红色的小玉瓶,毫不犹豫地拔掉塞子,将里面唯一一颗龙眼大小、散发着浓郁血腥与奇异药香的赤红丹药倒入口中,囫囵吞下!
丹药入腹,不过数个呼吸,丁世奇身体猛地一震,脸上瞬间涌起一片病态的潮红,比之前受伤吐血时更甚!他再次“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但这口血色泽暗红近黑,仿佛带着某种污秽。
紧接着,一股诡异而暴烈的气息猛地从他身上爆发开来!缕缕肉眼可见的、带着淡淡血色的气雾从他周身毛孔渗出,缭绕不散,将他衬得如同从血池中爬出的修罗。他的眼睛变得赤红,气息疯狂攀升,远超之前,但那攀升的力量却透着一种不稳定的、毁灭般的波动。
丁世奇的脸庞在血色气雾中扭曲,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燃元丹……燃烧精血元气,换取一时之力……你是我的任务,完不成……她……就活不了……”
黄惊瞳孔骤缩!燃元丹!这名字一听便是极其霸道的拼命丹药,以损伤根基、透支生命为代价,换取短暂的战力爆发!难怪丁世奇气息变得如此狂暴诡异。但是只要能撑过对方这搏命的一波攻势,待其药力衰退或身体承受不住反噬,便是胜利之时。
“杀!” 丁世奇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身形化作一道血色残影,以比之前快了近倍的速度,带着一股惨烈决绝的气势,猛扑而来!“星河”剑在他手中仿佛化作了血色流星,剑光不再璀璨,而是带着一股血腥与毁灭的意味,招招狠辣,只攻不守!
黄惊不敢有丝毫怠慢,体内真气狂涌而出,《落叶飞花》轻功施展到极致,身形飘忽后退,同时手中秋水剑急舞,“回风”剑式全力展开,在身前布下一层又一层绵密圆融的剑气防御,如同无数个不断旋转、卸力的气旋,试图化解那狂暴无匹的攻势。
“叮叮当当!嗤嗤!”
密集如雨的金铁交击声和剑气破空声不绝于耳。丁世奇此刻状若疯魔,攻击速度快得惊人,力量也奇大无比,每一剑都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黄惊虽然防御精妙,内力雄厚,但在对方这不要命的狂攻之下,也不免左支右绌,剑气防御被层层突破。
“噗!” 一道血色剑光擦过黄惊左臂,带起一溜血花。
“嗤!” 肋下衣衫破裂,又是一道伤口。
攻守易形了。
黄惊身上转眼间便添了数道伤痕,其中最深的一剑已然直透肋骨。但更重要的是,对方的攻势依旧如惊涛骇浪,一波强过一波,让他压力剧增,竟然隐隐有落败之势!
然而,丁世奇付出的代价显然更为惨重。他那头原本乌黑如墨的秀发,在月光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了光泽,从发根开始,迅速蔓延开一片灰白!他脸上的潮红也开始逐渐褪去,转而是一种失血过多的苍白与灰败,呼吸变得极其粗重紊乱,眼神中的疯狂也渐渐被一种力不从心的痛苦所取代。
他的攻势,开始变慢了。虽然依旧凶猛,但那股一往无前、无休无止的气势正在迅速消退。燃烧生命换来的力量,终究无法持久。
黄惊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变化。他不再硬拼,脚下《落叶飞花》步法发挥到极致,身形如同一片在狂风中飞舞的落叶,总是能在千钧一发之际,以毫厘之差避开丁世奇那越来越迟缓、越来越无力的攻击。
丁世奇久攻不下,眼见黄惊如同滑不溜手的泥鳅,自己体内那狂暴的力量却在飞速流逝,生命力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倾泻,心中焦急、愤怒、绝望交织,猛然间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眼前阵阵发黑。
“呃啊——!” 他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还想强提最后一口真气,身形却是一个踉跄,“星河”剑“当啷”一声脱手坠地。他勉强站住,手指颤抖地指向黄惊,嘴唇翕动,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赤红的双眼死死瞪着,充满了无尽的怨恨与……一丝难以察觉的解脱?
最终,那强撑着的最后一口气也散了。丁世奇双眼一翻,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彻底昏死过去。那缭绕周身的血色气雾也缓缓消散,只留下一个头发灰白、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几近于无的躯体。
黄惊此时才发现秋水剑已然断为两截,他剧烈地喘息着,身上伤口传来阵阵刺痛,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一丝疲惫。他看了一眼昏死的丁世奇,又转头望向远处依旧传来激烈打斗声的另一处战场,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这边解决了,该去帮杨知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