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咳嗽将黄惊从深沉的昏迷中拉扯出来,他猛地弓起身子,只觉得喉咙腥甜上涌,控制不住地“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暗红色的淤血。淤血落地,带着一股阴寒的气息,显然是人尊那阴柔掌力残留的伤害。
随着这口淤血吐出,他胸腹间的窒闷感虽然稍减,但全身依旧如同散了架一般,无处不痛,尤其是强行施展燃命之技的肾俞穴附近,更是传来针扎般的刺痛与空虚感。
他发现自己正盘膝坐着,身后贴着一双温暖而稳定的手掌,一股精纯平和的暖流正从对方掌心缓缓渡入自己几近枯竭的经脉,帮助梳理着混乱的内息,滋养着受损的脏腑。不用回头,从那气息和身后的淡淡馨香,他便知道是上官彤。
“咳…咳咳…我…昏迷了多久?”黄惊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破锣,“矿坑…的消息…送出去了吗?”
感受到他醒转,上官彤缓缓收功,那暖流随之停止。她翻身下榻,动作依旧带着伤后的些许凝滞,但眼神却十分清亮。
“你只昏迷了两个时辰。”上官彤的声音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矿坑的事,我已经告知洛少掌门。他虽有些疑虑,但事关重大,已立刻召集人手前往隐雾山搜寻。算算时辰,若无意外,此时应该已有结果,或许快回来了。”
黄惊闻言,心下稍安。他尝试自行运转内力,发现经脉虽然依旧灼痛,但比之前那种枯竭之感好了太多。更让他惊喜的是,体内似乎有一股温和而持续的药力正在缓缓发散,修复着暗伤,补充着元气。他立刻明白,这是胡不言赠予的那颗“赤霞丹”的药力尚未完全吸收,此刻在外力刺激下,又开始发挥作用了。
就在这时,上官彤抬手递过来一物——正是那张被黄惊撕下、沾染了血污的人皮面具。她语气平淡地说道:“我没有声张,除了我,没人知道你在这里。洛少掌门问起消息来源,我只说夜里有人潜入告知,说完便走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他听闻竟有人能无声潜入衍天阁驻地,很是震怒,当即下令彻查,不过…并未搜查我的房间。”
黄惊接过面具,心中明了,上官彤此举是在保护他的身份。衍天阁内部情况不明,贸然暴露他与上官彤的接触,绝非明智之举。
“多谢。”黄惊沙哑道。
上官彤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昨夜到底去了何处?为何会伤得如此之重?潜入者…当真是你?”
黄惊一边尝试活动还有些酸软的手臂,一边沉声回答:“神捕司的蒙放,是新魔教安插的‘麒麟卫’。我从他口中逼问出,新魔教结构严密,三尊之上,可能还有两位神秘的教主。我这身伤…便是拜三尊之一的‘人尊’所赐。”
“人尊?!”上官彤呼吸一窒,急忙追问,“他…他是什么模样?用的什么武功?” 她显然是想确认,这人尊是否就是她那失踪的师叔。
黄惊仔细回忆了一下,描述道:“身着宽大黑袍,脸上戴着一张怪异的滑稽面具,声音不男不女,难以分辨。兵器是一柄名为‘银丝绕月’的软剑,位列百兵谱第七,招式诡异阴毒,内力修为深不可测…”
听完黄惊的描述,上官彤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又变得凝重。无论是兵器、装扮还是武功路数,都与她印象中的师叔相去甚远,基本可以排除是同一个人。但这更说明新魔教底蕴深厚,高手如云。
黄惊强撑着站起身,虽然脚步还有些虚浮,体内空乏,但赤霞丹的药力支撑下,状态已比昏迷前好了不少。他必须尽快离开,此地不宜久留。
“我得走了。”黄惊将人皮面具小心收好,“若被衍天阁的人发现我在此处,与你我都说不清楚。”
上官彤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并未勉强,只是郑重道:“你伤势未愈,一切小心。待你好转些…务必再来一趟,我们需从长计议。”
黄惊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他走到窗边,侧耳倾听了片刻,确认外面并无异常动静后,深吸一口气,将那副落魄中年乞丐的人皮面具再次仔细戴好,整理了了一下破烂的衣衫。
随即,他身形一晃,《落叶飞花》轻功施展,虽因伤势无法达到巅峰状态,但依旧如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悄无声息地滑出窗户,融入窗外微熹的晨光之中。他凭借着超卓的感知和诡异的身法,在衍天阁驻地的亭台楼阁间穿梭,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巡逻的弟子,几个起落间,便已翻出了院墙,落在了外面寂静的街道上。
此刻,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街上行人寥寥。黄惊不敢大意,压低了头,沿着墙根的阴影快步疾行,只想尽快返回那个暂时栖身的小院。
然而,就在他拐过一条小巷,以为已经安全之时——
一个温润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如同早春的溪流,清晰地在他身后不远处响起:
“阁下……是何方高人?洛某在此,恭候多时了。”
黄惊脚步猛地一顿,浑身瞬间绷紧!
这个声音……是洛神飞!
他缓缓转过身,只见一袭青衫的洛神飞,正静静地立在巷口,晨曦的光芒勾勒出他俊逸的轮廓,他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笑意,但那双清澈的眼眸,却仿佛能洞悉一切,正静静地注视着伪装成乞丐的黄惊。
他,早就等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