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惊的呼吸为之一滞!上官彤给出的答案,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一个新魔教的成员,竟然会向他们这些被追杀的目标传递警告信息?这简直匪夷所思!
“那个人是谁?” 黄惊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压低,带着难以置信的急切,“他既是新魔教的人,与你们应是死敌,为何要冒如此大的风险向你泄密?”
说出这个惊人的事实后,上官彤整个人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一直紧绷的清冷面容上,浮现出一种混杂着痛苦、挣扎与释然的复杂神情。她没有立刻回答黄惊的问题,而是缓缓起身,走下床榻,来到矮几前。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握住了平放在桌上的转魄剑剑柄。
“锵——”
一声清越如冰泉流淌的剑鸣响起,转魄剑应手出鞘三寸。剑身那仿佛由凝固月光或极地寒冰锻造而成的材质,在室内光线下流转着幽幽不定的清冷光辉,映照得周遭景物都微微扭曲朦胧。
下一刻,上官彤手腕一翻,那冰冷彻骨的剑刃,已然悄无声息地横在了黄惊的脖颈之上!
剑锋传来的寒意刺激着黄惊的皮肤,但他并未从这柄剑上感受到实质的杀气。他依旧平静地坐在原地,目光坦然地看着上官彤,等待着她的下文。
上官彤持剑的手稳如磐石,清冷的目光凝视着黄惊,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地说道:“黄惊,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关乎一个人的生死,也关乎我师门最大的隐秘。你需以性命担保,不得泄露给第三个人知晓。否则,” 她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冰锥,“无论天涯海角,我上官彤必亲手取你性命,不死不休!”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黄惊能感受到她话语中那份沉甸甸的重量。这绝非玩笑,亦非试探。
看着上官彤那无比严肃、甚至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眼神,黄惊脸上的随意也彻底收敛。他缓缓站起身,无视颈侧的剑锋,神色庄重地抬起右手,伸出三指指向天空,沉声立誓: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黄惊在此立誓,今日所闻上官姑娘之言,必守口如瓶,绝不泄露于第六耳。若有违此誓,叫我黄惊父母不得安宁,永世难享天伦!”
这是一个极其郑重的誓言,尤其以父母为咒,对于极其看重亲情的黄惊而言,分量极重。
上官彤静静地听着他立下誓言,眼中最后一丝疑虑终于散去。她手腕微收,“锵”的一声,转魄剑已然归鞘,那迫人的寒意也随之消失。
她仿佛耗尽了力气般,轻轻靠在桌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藉此汲取足够的勇气,来揭开那段尘封的、带着血与泪的往事。
“我师傅,名唤上官萍。” 她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追忆的飘渺,“这个名字,你或许未曾听过。但我师傅的师傅,我的师祖……” 她顿了顿,抬眸看向黄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乃是五十年前,于太湖之畔,与天机剑仙风君邪决战,号称‘剑掌双绝’的——上官轻尘。”
“什么?!”
纵然黄惊心性已然沉稳许多,此刻也不由得失声惊呼,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无法掩饰的震惊!
上官轻尘!剑掌双绝上官轻尘!
杨知廉曾与他闲聊时,详细说过当年太湖决战、名列天下前十的绝顶高手!莫鼎与胡不言的师父,“归元道人”楚雄飞位列第五!而“剑掌双绝”上官轻尘,赫然排在第七!更重要的是,她是那十人之中,唯一的女子!
这是何等显赫、何等惊人的师承!难怪上官彤功夫如此不凡,气质如此独特!原来她的根脚,竟追溯至那位传奇的女宗师!
巨大的震惊过后,黄惊迅速冷静下来,他捕捉到了关键:“上官姑娘,你告知我你的师承,与那位向你泄密的新魔教成员,有何关联?”
上官彤的脸上浮现出深深的追思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哀伤,她轻声道:“因为……那个冒着天大风险,向我传递消息,警告我勿来婺州的人……是我的师叔。”
“师叔?” 黄惊再次愣住。
“嗯。” 上官彤点了点头,眼神变得有些悠远,“我自幼跟随师傅习武,并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位师叔。直到后来,才从师傅偶尔流露出的只言片语,以及一些旧物中,隐隐拼凑出,师傅曾有一位感情极好的师妹,也就是我的师叔。但不知因何事,她们二人最终决裂,师叔愤而离去,杳无音信。”
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刻骨的痛楚:“直到……直到那次,新魔教的人围剿我们师徒。师傅为了护我,力战而亡……我带着转魄剑,身负重伤,眼看也要落入魔掌……就在那时,她出现了。”
“她蒙着面,但我认得她的眼睛,和师傅珍藏的画像是那么像……她武功极高,出手狠辣,瞬间便击杀了追杀我的几人。她没有言明自己是新魔教的人,但追杀我的杀手们对她毕恭毕敬。她……她没有抢走我誓死守护的转魄剑,只是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有悲痛,有愧疚,还有……我说不清的东西。” 上官彤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但她强行忍住。
“她只对我说了两句话。” 上官彤模仿着那冰冷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音的语气,“‘把剑藏好,别去婺州。’ 然后,她便如同出现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黄惊静静地听着,心中已是翻江倒海。一位身为新魔教高层的师叔,却在关键时刻救了师侄,并出言警告?这其中的恩怨情仇,恐怕远比想象中更为复杂。
“既然你师叔已明确警告,婺州乃是险地,为何……你最终还是来了?” 黄惊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上官彤抬起眼,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燃烧着熊熊的火焰,那是仇恨与决绝交织的光芒。
“因为我要报仇!”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动摇的执念,“师傅惨死在我面前,此仇不共戴天!我孤身一人,势单力薄,找不到新魔教的巢穴,更是无从追寻新魔教的线索,更寻不到其他越王八剑的持有者。我知道婺州城的‘天下擂’很可能是一个针对我们的陷阱,是一个火坑!”
她挺直了脊梁,仿佛一柄宁折不弯的利剑,一字一句道:“但这也是我唯一能找到线索、唯一可能接触到其他知情者、唯一或许能引蛇出洞的机会!明知道是火坑,我也敢跳进来!哪怕粉身碎骨,我也要撕下他们一块肉来,为我师傅讨还血债!”
房间内,少女清冽而决绝的声音久久回荡。
黄惊看着眼前这个外表清冷、内心却蕴藏着如此烈火的女子,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那个在义庄茹毛饮血、立誓复仇的自己。
他们都是一样的人,被命运推着,走上了这条布满荆棘与鲜血的复仇之路。
沉默良久,黄惊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
“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