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惊怀揣着难以平复的激动回到偏院,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徐妙迎演示那三式剑招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眼神,每一分剑意的流转。“破云”的决绝快意,“回风”的圆融绵密,“一剑天下”的睥睨超然……这三式仿佛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武学大门,让他看到了剑道更为广阔和深邃的天地。
他迫不及待地拔出徐妙迎所赠的“秋水”剑,冰凉的剑柄握在手中,心神却无比灼热。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开始在院中依照脑海中的影像演练起来。
起初,动作尚显生涩,徒具其形。但他心无旁骛,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将自身磅礴的内力小心翼翼地按照某种玄妙的路线运转,灌注于剑身。
“破云!”
他猛地刺出一剑,身形如电,剑光凝练如线,虽远不及徐妙迎那般仿佛能刺破虚空,却也带起一股凌厉的尖啸,速度远超他以往的任何攻击。
剑势未尽,手腕陡然圆转!
“回风!”
秋水剑划出一道道连绵的弧光,内力在剑尖吞吐,隐隐在他周身形成一股微弱的气流扰动,虽未能形成肉眼可见的漩涡,却已初具几分卸力引偏的雏形。
攻与守,动与静,在这反复的演练中不断转换、磨合。黄惊沉浸其中,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他感觉自己对“破云”与“回风”的理解正在飞速加深,两式之间的衔接也越发流畅自然,体内内力随之奔涌激荡,非但没有滞涩,反而有种酣畅淋漓之感。
然而,当他试图催动最后一式“一剑天下”时,却遇到了巨大的阻碍。他模仿着徐妙迎平举长剑的姿态,凝聚精神,试图散发出那种无敌的信念与意志。可无论他如何努力,剑依旧是那柄剑,人也依旧是那个人,根本无法引动那种超越招式形拘、直指本心的神髓。最终斩出的,只是一记蕴含了雄厚内力的普通劈砍,威力或许不俗,但与徐妙迎演示时那种撼人心魄的意境相比,威力恐怕连五分之一都不到。
“果然……没这么容易。”黄惊收剑而立,额角已有细汗,眼中却没有任何气馁,反而燃烧着更加炽烈的兴奋与求知欲。这最后一式,显然已非单纯的技巧与内力能够驱动,更关乎心境、意志乃至对自身武道的理解。这绝非一朝一夕可以练成。
但他并不灰心。仅仅是“破云”与“回风”的初步掌握,已让他的实战能力有了质的飞跃。他不知疲倦,一遍又一遍地练习,将这两式的精髓反复揣摩,融入自身。
不知不觉,东方天际已露出鱼肚白,雄鸡啼鸣,打破了黎明的寂静。
黄惊这才止住身形,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练习了一整夜,凭借着他那经过“开顶之法”重塑的强韧体魄和雄浑内力,他竟不觉得有多少疲惫,反而神采奕奕,双目精光湛然。经过这一夜的苦练,“破云”与“回风”他已掌握得越发娴熟,运用起来心念一动便可施展,虽然距离徐妙迎那般举重若轻、意动剑随的境界还差得远,但已不再是徒具其形的空架子。
他回到房中,简单洗漱,换上一身干净的粗布衣衫。随后,他背起那个装有断水剑的檀木剑匣,手提“秋水”剑,另一只手拿着一个收拾好的、略显简陋的布包——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一些银钱、干粮以及从女杀手身上夺来的牌子,怀中放着凌虚指的秘籍及莫鼎所留的半块玉佩,这便是他的全部行囊。
来到前厅时,厅内已是济济一堂。主位上坐着面色平静的宋应书和脸色不太好看的陈思文,徐妙迎并未在场。下首两侧,则坐着十几位气息沉稳、衣着各异的人物,看其气度,皆是南地各派有头有脸的掌门或帮主,想必是宋应书召集而来,一同护送断水剑返回衍天阁的。
众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走进来的黄惊身上,尤其在他背后的剑匣上停留许久,眼神复杂,有好奇,有审视,也有毫不掩饰的贪婪。
黄惊面色平静,走到厅中,将背上的木匣卸下,当着众人的面缓缓打开。那柄暗沉无光、却牵动无数人心的断水剑,安然躺在匣中。
“断水剑在此,请宋长老及诸位查验。”黄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
宋应书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断水剑,并未上前细看,显然是相信徐妙迎的保管也相信黄惊不会作假。陈思文则是目光灼灼,几乎要黏在剑身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脸上写满了艳羡与不甘,看向黄惊时,更是毫不掩饰那副深恶痛绝的表情。
黄惊无视了陈思文,他合上剑匣,并未立刻交出,而是朗声将之前与宋应书约定的三个条件——三年之期、协助查案、肃清内奸——再次清晰地陈述了一遍,声音铿锵:
“此约,由宋长老亲口应下,今日在场诸位前辈皆可为证!望衍天阁,信守承诺!”
他此举,是要借在场这么多江湖人士之口,将此事坐实,防止衍天阁日后反悔,或者宋应书无法完全代表衍天阁。
宋应书面色不变,抚须淡然道:“黄小友放心,老夫既已承诺,衍天阁便绝不会食言。三年之后,无论你在何方,都可来衍天阁,依约行事。”
得到宋应书当着众人的面再次确认,黄惊心中稍安。他不再多言,双手将装有断水剑的木匣,郑重地递到了宋应书面前。
宋应书伸手接过,指尖在匣身上轻轻一点,便有一名衍天阁弟子上前,恭敬地将剑匣捧走。
交割完成,黄惊只觉得背上一轻,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又仿佛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依托。他心中滋味复杂,但眼神却愈发坚定。
他对着厅内众人拱了拱手,算是告别,随后便转身,毫不留恋地向着厅外走去。
刚走出厅门,便看到凌展业和沈妤笛站在不远处。凌展业见到黄惊,下意识地甩了甩腰间挂着的一个不大不小的青布包裹,同时朝他使了个眼色。黄惊心中一凛,立刻明白,那包裹里装着的,正是由徐妙迎代为保管、用玉坛收殓好的莫鼎遗骨。
他对着凌展业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出声交谈,甚至没有多看旁边气鼓鼓瞪着他的沈妤笛一眼,径直穿过庭院,向着府外走去。
晨光熹微,将他略显单薄却挺得笔直的背影拉得很长。
前路未知,危机四伏,但他手中已有利剑“秋水”,心中已铭刻三式绝艺,背负着承诺与血仇,踏上了属于他自己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