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里的水已经凉了。
楚玄霄坐在小凳上，手指搭在壶沿，指尖微微发烫。他没看倒了一地的弟子，也没动。刚才那一指破禁的余波还在空气中飘着，像一层看不见的灰。
二十个人全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有的脸朝下埋进木板缝，有的侧躺着手还伸在半空，像是想抓什么。他们呼吸很浅，胸口几乎不抬，但眼睛没闭紧。
楚玄霄扫了一眼，发现不对。
这些人眼皮底下泛红，不是血丝那种红，是里头透出来的光。像是被人往脑子里塞了什么东西，正在烧。
他放下茶壶，站起身。
脚步很轻，踩在擂台上没有声音。走到第一个弟子身边蹲下，伸手按住对方额头。那人猛地抽搐了一下，嘴里发出“呃”的一声，牙关咬得死紧。
楚玄霄闭眼。
金瞳在眼皮下闪了一下。
识海里跳出一行字：
【检测到异种神识烙印：道心魔种（寄生型）】
他睁开眼，站直身子，环视一圈。
原来不是他们自愿来围攻的。是被种了东西，意识被控制了。血魔老祖这一招够狠，不用杀人就能让人替他办事，等事成之后，这些人体内魔种自爆，连渣都不剩。
可现在人还没死。
他转身走回茶摊，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符纸，轻轻一抖，符纸化成灰洒在掌心。然后双手抬起，开始结印。
左手三弯，右手四折，掌心相对，缓缓推出。
一道金光从他胸前升起，像一层薄纱铺开，慢慢覆盖整个擂台。金光落地后分成二十缕，每一道都精准落在一个弟子眉心。
那些原本毫无反应的人，突然开始挣扎。
有人翻白眼，有人吐白沫，有人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他们的头拼命往后仰，仿佛有东西正从天灵盖往外钻。
几息之后，第一缕黑烟冒了出来。
从一个弟子的眉心窜出，扭成一团，在空中乱撞。那团黑气越聚越大，最后竟显出一张人脸，嘴巴张到耳根，无声尖叫。
楚玄霄抬手一抓。
金光扑上去，把那团黑烟裹住，瞬间烧成虚无。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接连不断。
每烧掉一个，地上的人就松一口气。脸色由青转白，呼吸也渐渐平稳。等到第十七个的时候，有个弟子突然坐起来，抱着头干呕，嘴里喊：“我……我记得……我说过要杀他……”
他说完就哭了出来。
楚玄霄没理他，继续施法。
最后一个魔种是从张强头上逼出来的。这家伙之前跪着求饶，现在整个人蜷在地上，浑身发抖。那枚魔种比别的大一圈，颜色更深，出来时还带着一股腥臭味。
金光刚碰它，它就想逃。
楚玄霄眼神一冷，左手迅速掐诀，打出一道符印，直接封住它的去路。右手掌心凝出一点纯光，轻轻一压，把这团黑烟压进袖中一只玉瓶。
瓶口合拢，发出轻微的“咔”声。
系统提示响起：
【成功剥离道心魔种x20】
【融合经验生成专属法诀——净魔咒（初级）】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掌纹里多了道金色细线，一闪即逝。
这就是新能力？能清心魔、破精神控制的东西。以后再遇到这种阴招，不用一个个救，一招下去，全场净化。
他把玉瓶收好，重新站定。
擂台上的气氛变了。
不再是那种死寂和压迫感。金光虽然散了，但残留的气息还在。空气里有种说不出的清净，像是暴雨过后山林的味道。
最先醒的是那个干呕的弟子。他撑着地面爬起来，看到周围同伴一个个躺在地上，又抬头看向楚玄霄，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跪下磕头。
“谢前辈救命！”
这一声像是开关。
其他人陆续醒来，有的还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茫然四顾。等看到满地狼藉和自己刚才的位置，再回想之前的念头——要挑战高人、要拆茶摊、要逼他出手……
一个个脸色煞白。
有人立刻跪下叩首，有人想跪又不敢动，怕惹怒对方。但他们的眼神全都变了。没了敌意，没了傲气，只剩下敬畏和羞愧。
没人说话。
楚玄霄站在原地，看着他们。
他没笑，也没点头。只是轻轻抬手，掌心向下虚按了一下。
一股柔和的力量扩散出去，阻止了还想继续磕头的人。
你们不用谢我。
我不是为你们好心才出手的。
我是不想让血魔老祖拿你们当棋子。
但这话他没说出口。
他只是转身，走回小凳前坐下，拿起茶壶摇了摇。里面还有半壶水，凉了。
他没倒掉，就这么喝了一口。
冰凉的茶滑进喉咙，让他清醒了几分。
他知道这些人不会走了。就算不说，他们也会留下来。不是为了报仇，也不是为了完成任务，而是因为心里有了东西——敬畏，还有恐惧。
强者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种明明能杀你却救了你的强者。
张强最后一个醒来。
他坐起来的时候手抖得厉害。看到楚玄霄背影的一瞬间，眼泪就下来了。他没哭出声，但肩膀一直在抖。
他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前辈饶命。”
那是真心的。那时候他以为自己要死了。但现在他知道，死可能比活着轻松。因为他做过的事，他说过的话，全都被记录了下来。直播没关，镜头一直开着。
弹幕早就炸了。
外面围观的人群挤在警戒线外，手机举得高高的。有人拍到了全过程，有人录下了魔种离体的画面。视频已经开始疯传，标题一个比一个夸张。
“摆摊大叔现场驱魔！”
“二十个修士集体失控真相曝光！”
“这不是修仙，这是渡劫！”
楚玄霄不在乎这些。
他在乎的是玉瓶里的那枚魔种。
这东西来自血魔老祖，带着他的神识烙印。只要顺着这股气息追，就能找到本体藏身之处。
但他现在不动。
他要等。
等这些人彻底清醒，等外面人群散去，等一切看起来恢复正常。
他坐在那里喝茶，一句话不说。
弟子们也不敢走。
一个个盘坐在原地，闭目调息。他们体内经脉刚被魔种侵蚀过，需要时间恢复。而且他们发现，刚才那层金光残留了一些能量，留在身体里能让灵力运转更顺畅。
这是意外之喜。
有人偷偷睁眼看了楚玄霄一眼，又赶紧低下头。
这个人太深了。
表面是个卖茶的，实际上随手一指能破阵，闭眼一扫能清魔，救人还不留名。最关键的是，他明明可以杀了他们，却选择了救。
这才是真正的高人。
张强终于爬了过来。
他跪在楚玄霄脚边，额头贴地，一句话不敢说。
楚玄霄看了他一眼。
没有厌恶，也没有同情。
就是看了一眼。
张强浑身一颤，差点趴下。
“你带头来的。”楚玄霄开口，“你说句话。”
张强咽了口唾沫，声音发抖：“我们……接到命令……必须来……不然宗门会出事……”
“谁给的命令？”
“不知道……传令的是长老……但我们怀疑……是有人冒充……”
楚玄霄没再问。
他知道是谁。
血魔老祖最喜欢玩这套。借刀杀人，还能把自己摘干净。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瓶。
瓶身温润，内部黑烟缓缓转动，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他用手指轻轻敲了敲瓶壁。
一下。
两下。
第三下时，瓶中的黑烟突然剧烈震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楚玄霄眼神一凝。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