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七日深夜，巷子里的风还在吹。楚玄霄坐在那张裂了缝的石桌后，粗陶茶壶抱在怀里，温度已经凉了大半。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睁开眼，看了眼天。
云散了些，星子比刚才清晰。空气里的灵能粒子仍在浮动，像看不见的尘埃在跳舞。他知道，时间不能再拖了。
肉身太弱，经脉像是干涸的河床，五脏六腑都在抗议。但他必须做点什么。不是为了显摆，而是为了引人来。
他伸手从识海中取出那枚“灵石匣”。这是刚才小偷袭击失败后系统返还的东西。打开一看，十块下品灵石安静地躺着。不多，但够用。
心念一动，一块灵石被抽出，缓缓融化在识海中。纯净的灵气顺着神识流入心脉，再一点点渗透指尖。他的右手微微发热，指节泛起一丝极淡的金光。
成了。这点灵力，勉强够他使出一招残式。
他把茶壶放在桌上，掀开盖子。巷子边上有一眼野泉，水是活的，干净。他起身打了半壶回来，重新坐下，点燃随身带的小炭炉。
火苗窜起来的时候，他盯着跳动的光。这动作很普通，街边大爷都能干。可他知道，接下来这一杯茶，会不一样。
水慢慢热了。咕嘟咕嘟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楚。他等水将沸未沸时，提起壶，开始倒茶。
第一杯没接，直接泼在石桌上。
水汽腾起的一瞬，他手指微动，一道极其细微的剑意顺着茶流滑出，融入那摊热水之中。这不是真剑，也不是法术，而是三百年前他练《天阙剑谱》时烙进神魂的记忆。
茶水流过桌面，沿着裂缝蜿蜒而下。就在即将滴落地面的刹那，整道水痕突然凝住。
一道弧线留在了石头上。
细如发丝，弯若新月，起点轻挑，收尾锐利——正是“破云起”的起手轨迹。
做完这一切，楚玄霄收回手，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他甚至打了个哈欠，像是刚熬完夜的普通人。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一瞬间，经脉像是被刀割过。灵力太少，强行控剑意，差点让他吐血。他低头喝了口冷茶压住翻涌的气息，心跳渐渐平稳。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四周。
巷口有动静。几个人影陆续停下脚步。
一个穿运动服的年轻人站在三米外，眼睛盯着石桌，右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他手腕上有一道浅色纹路，像是符纸贴久了留下的印子。
斜对面路灯下，拄拐的老人也停住了。他原本走得慢，现在更慢了。目光落在那道茶渍上，眉头皱了一下，又迅速松开。
还有一名戴墨镜的女人路过，步伐忽然一顿。她没靠近，就站在五步之外，呼吸节奏变了半拍。
楚玄霄看到了。他们都懂。
普通人看到这种痕迹，只会说“奇怪”，然后走开。但他们没有。他们的眼神变了，瞳孔收缩，气息微滞。这是修士看到高阶手段时本能的反应。
他知道，这些人迟早还会来。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多是附近的居民，下班晚的、遛狗的、半夜出来买烟的。有人指着桌子喊：“哎你们看，这茶怎么还能划出印？”
“假的吧？谁刻上去的？”
“我刚才看见他倒水，根本没碰桌子啊。”
“不会是特效吧？现在不是好多主播搞这种东西？”
楚玄霄没解释。他只是抬起手，用袖子轻轻一抹，把那道痕迹擦掉了。
动作随意，语气平淡：“这桌子旧了，裂缝多，倒个茶都留印，麻烦。”
他说完，低头喝茶，仿佛刚才的事根本不值一提。
人群愣了一下。有人失望地走了，有人还在嘀咕。可越是这样，越让人怀疑——真要是普通茶渍，干嘛要擦？
那个穿运动服的年轻人最后看了一眼，转身离开。但他走出十步后，回头望了一眼。
拄拐老人走得更慢了，像是腿伤加重。其实他在感知残留的灵压。可惜太淡了，抓不住。
戴墨镜的女人直接进了旁边便利店，买了瓶水，却一直没喝。她在等，等其他人散去。
楚玄霄全看在眼里。他不急。这些人今天看不懂没关系，只要他们记住这个地方就行。
他重新烧水，第二杯茶煮好后，自己喝了一口。这次没有注入任何力量，就是普通的茶。但识海中的系统却轻微震动了一下。
【检测到他人因你行为产生认知冲击，触发观察性返还——获得“基础剑理感悟”x1】
他眼皮都没抬。来了。
虽然这些人没真正受益，但他们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系统判定为“潜在接触者”，已经开始预支回馈。
这才是他要的效果。
不用主动出手，只要有人看他一眼，想一想，怀疑一下，系统就会自动运转。
他放下杯子，看着空杯底残留的水痕。风吹进来，报纸在地上翻滚。其中一页飞到他脚边，广告栏写着：“灵茶拍卖会即将开启”。
他嘴角动了一下。
很快，这些东西都不重要了。
他又倒了第三杯茶。这次没泼出去，而是放在桌上，任它冷却。
巷子里的人渐渐少了。大部分看热闹的已经走光。只剩几个不肯走的，蹲在旁边抽烟，聊着刚才的事。
楚玄霄闭上眼，像是睡着了。
但实际上，他的神识正悄悄扩散。前世的经验让他能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感知周围人的灵力波动。
那个年轻人，炼气三层，散修无疑，靠接低阶驱邪丹维生。
老人至少筑基后期，受伤是真，但实力未失，走路姿势全是伪装。
女人最危险，筑基中期，气息收敛得极好，连呼吸都和天地同步。她是冲着某种东西来的，不是偶然路过。
这三人，都是可薅之羊。
他不怕他们查他。他怕的是他们不来。
只要他们敢动心思，敢从他这里拿一点好处，系统就会让他们百倍千倍地还回来。
一杯茶换来一部功法？可以。
一句指点换来十年修为？没问题。
甚至他们偷学一个眼神，系统都能让他悟出新招。
他睁开眼，望着巷口方向。那里漆黑一片，只有远处城市的光映出轮廓。
他知道，明天这个时候，这里就不会这么安静了。
他轻声说：“茶，不仅是解渴之物，更是修心之道。”
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有人笑：“大哥你是不是背台词呢？”
没人当真。
但那三个修士听见这句话时，身体都顿了一下。
尤其是拄拐老人，拐杖尖在地面轻轻敲了半下。
楚玄霄没再多说。他把茶壶抱回怀里，调整坐姿，继续等。
风又吹进来一张报纸，盖在他鞋面上。他没动。
巷子深处，炭炉上的水又开了。
咕嘟咕嘟。
蒸汽往上冒，碰到他的下巴，他眨了下眼。
一只蟑螂从墙缝爬出，沿着石桌边缘快速移动。
它经过刚才那道被擦掉的茶渍位置时，忽然停住，触角抖了两下，然后转身钻进了裂缝。
楚玄霄的目光跟过去了一瞬。
下一秒，他抬起手，将最后一口冷茶倒入炉中。
火焰猛地蹿高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