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
刘协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精气神，顺着龙椅的弧度，一点点滑了下去，最后瘫成了一滩烂泥。
他双目无神地望着殿顶那繁复精美的藻井，大脑里嗡嗡作响，全是裴文若那张老脸和“慧根”两个字。
【完了。】
【这下彻底完了。】
【这老头已经不是脑补了，他这是自己写了一套剧本，然后强行按我头让我演啊！】
【我连台词都不用说，他自己就能演完全部内心戏，还顺便把我的角色形象给拔高到了神明的高度。】
【我上哪儿说理去？】
就在刘协生无可恋，感觉整个世界都灰暗下来的时候，一道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音，精准无误地在他脑中响起。
【叮！】
【检测到国运发生重大变化！】
刘协的心脏猛地一抽。
不好！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乌云压顶，瞬间笼罩了他的心头。
【综合评定南阳郡事件影响……】
【一：南方天灾引发的流民危机基本解除，社会稳定性大幅提升。】
【二：盘踞南阳百年的士族豪强王氏被根除，中央权威在地方得到间接性巩固。】
【三：凤三娘建立的“兴龙堡”开始屯田垦荒，预计将成为新的高产粮区，缓解国家粮食压力。】
【四：以“流民”制衡“士族”的全新模式出现，国家内部阶级结构得到优化，社会潜力被激活。】
系统每报一条，刘协的脸色就白一分。
当听到最后一句时，他的嘴唇已经开始哆嗦了。
【最终结算：国运+5！】
轰！
刘协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国运……又加了五点！
然而，这还不是最致命的。
系统那毫无感情的声音，紧接着投下了最后一根，也是最重的一根稻草。
【根据系统规则，国运增长将转化为宿主寿命。】
【恭喜宿主，获得寿命+5年。】
五……
五年？
刘协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他眼前猛地一黑，殿顶那华丽的龙纹藻井开始疯狂旋转，耳边是尖锐的鸣响。
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他张着嘴，却一丝空气都吸不进来。
“呃……”
一声痛苦的呻吟，从他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更深、更紧地钉在这具名为“皇帝”的躯壳里。
回家的路，又远了整整五年！
这比直接杀了他还难受！
“陛下！”
一直侍立在旁，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小德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他眼睁睁看着皇帝的脸色从倦怠，到煞白，再到如今的一片死灰，整个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从龙椅上栽下来。
小德子一个箭步冲上去，手忙脚乱地扶住了刘协不断下滑的身体。
入手处，一片冰凉。
“陛下！您怎么了？您别吓奴才啊！”
小德子的声音带着哭腔，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莫非……莫非是为国事操劳，心力交瘁了？奴才这就去传太医！快传太医！”
他以为，陛下是因为刚才与裴丞相等人那番高深莫测的“论道”，耗费了太多心神。
毕竟，要布下如此惊天动地的棋局，寻常人想一想都要脑子炸裂，何况是亲自布局的神明呢？
陛下他……他为了这个国家，实在是付出太多了！
刘协被他扶着，涣散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焦距。
他看着小德子那张写满了焦急和崇敬的脸，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如同火山喷发，从胸腔直冲天灵盖。
他一把推开小德子，用尽全身的力气，颤抖地伸出手指，指向殿外那片明媚得有些刺眼的天空。
他的声音沙哑，扭曲，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愤懑。
“朕……朕只是觉得……”
“这天，不公啊！”
喊出这一句，刘协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若不是小德子眼疾手快地再次抱住他，他恐怕真的要当场“驾崩”在养心殿了。
小德子抱着瘫软如泥的皇帝，听着那句悲天悯人的呐喊，整个人都僵住了。
天，不公啊！
陛下这是在感叹什么？
他是在感叹，为了拯救这天下苍生，他不得不行此雷霆手段，让南阳生灵涂炭吗？
他是在悲悯，那些在时代的洪流中，无论是王家还是流民，都只是他棋盘上的棋子，身不由己吗？
圣人有情，却不得不行无情之事。
这该是何等的痛苦与煎熬！
小德子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悲伤和崇敬攫住了自己，他眼眶一热，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
“陛下……您为了我大晏……受苦了啊！”
……
寝宫。
刘协被小德子和几个太监七手八脚地弄了回来，灌了好几口参汤，才勉强缓过一口气。
他挥手屏退了所有人，一个人躺在龙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他越是想把事情搞砸，事情就变得越好。
他越是想死，他的命就越长。
这种强烈的自我折磨和深入骨髓的无力感，让他陷入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深沉的绝望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赤着脚跳下床，摸索着从床底拖出一个上了锁的紫檀木箱子。
里面是他的《亡国KpI进度表》。
刘协翻开册子。
上面用朱砂墨，写着他这次的宏伟计划。
【目标：引爆内乱】
【预期结果：南阳大乱，赤地千里，国运-20。】
刘协死死地盯着“预期结果”那一行字，眼珠子都红了。
他抓起旁边的毛笔，笔尖因为用力过猛，直接分了叉。
他不再犹豫，蘸满了墨汁，在那一行字的下面，奋笔疾书。
【实际结果：南阳大治，喜提“南阳特区”，冒出个凤三娘，国运+5，寿命+5年！】
写完，他还不解气。
他拿着笔，在“引爆地方内乱”这一整条KpI上，狠狠地，用力地，画上了一个又一个血红的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