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轨小筑”仓库内，气氛比往日更加沉闷。蛮牛粗重的呼吸声成了背景音里最扰人的存在，不仅仅是因为伤痛，更源于他眉宇间化不开的焦躁。弟弟下一阶段的治疗，就像悬在头顶的倒计时，每一秒都在消耗着他本就所剩无几的耐心。
林薇薇刚为他换完药，看着那依旧红肿的伤处，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急，但孟医生的话你得听。这伤，强行乱来，以后留下病根，别说赚钱，你自己都得成累赘。”
蛮牛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闷哼一声，别过头去。
窗边，冷月结束了与p.S.I.后勤部的通讯，转身看向纪年。“基础物资，薇薇下午去取。但维持安全屋日常运转，支付孟医生的后续费用，以及应对可能的情报开销，需要稳定的信用点流入。你之前提到的‘遗物猎人’协会渠道，是否可靠？”
纪年从工作台前抬起头，手里拿着一个刚刚修复好的、带有老式机械表芯的音乐盒，盒盖上的珐琅彩有些剥落，但依旧精致。“可靠，但规则不同。”他轻轻拨动发条，一段略显嘶哑却依旧优美的旋律流淌出来，奇异地抚平了空气中些许的焦躁。“协会成员鱼龙混杂，委托来源复杂，报酬丰厚，但风险自担。最重要的是，他们只认能力和货品，不认身份。”
“具体目标？”冷月问。
纪年将音乐盒放下，调出个人终端，一道光屏投射在空中。“刚收到的内部加密信息。有个匿名委托人，高价寻求一件代号‘回响’的战争遗物——据说是第三次企业战争时期，某支心理战小队使用的‘情感共鸣器’的残骸。最后被目击的地点，在‘锈带区’边缘，一个由‘齿轮联盟’控制的废弃数据中转站里。”
“齿轮联盟？”林薇薇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微变，“那群改造疯子？他们的地盘可不好进。”
“正因为不好进，报酬才足够解决我们眼下的困境，甚至可能还有富余。”纪年看向蛮牛，“而且，那里或许能找到关于你弟弟那种‘情感萎缩症’的非官方医疗信息。‘齿轮联盟’掌控着这座城市最底层的黑市医疗渠道，有些官方禁止的技术或药物，他们那里可能有线索。”
蛮牛猛地转回头，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但随即又被伤处的疼痛拉扯得龇牙咧嘴。
“风险评估。”冷月保持冷静。
“高风险，高回报。”纪年直言不讳，“‘齿轮联盟’内部派系林立，对外人不友好。那个废弃中转站据说被一伙自称‘铁渣帮’的小团体占据，作为他们的临时窝点和拆解厂。我们需要避开‘齿轮联盟’的主要巡逻队，潜入中转站，找到并带走‘回响’。关键在于速度和隐蔽，不能硬闯。”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可以利用旧物修复师的身份作为掩护，假装是去淘换废弃零件的。但需要一个人策应，处理意外情况。”
冷月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我跟你去。”她的语气不容置疑，“薇薇留下，照顾蛮牛，同时利用p.S.I.的系统，尽可能搜集关于‘齿轮联盟’在锈带区，特别是那个中转站附近的兵力部署和活动规律。我们需要尽可能多的信息。”
林薇薇虽然担心，但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快获取大量信用点的办法，用力点头：“交给我！”
计划既定，纪年和冷月立刻开始准备。纪年换上了一身沾着油污的工装，背着一个装满各种工具和检测仪器的旧背包。冷月则换上了便于行动的深色作战服，外面套了一件普通的兜帽外套，将“心念刺”护腕调整到待命状态，并检查了随身携带的非致命性武器。
午后，两人搭乘一辆不起眼的地面运输车，前往位于城市边缘的锈带区。
与市中心的繁华光鲜截然不同，锈带区仿佛是城市被遗忘的肿瘤。高耸入云的废弃烟囱、锈迹斑斑的管道网络、以及随处可见的金属垃圾山，构成了一片灰暗破败的景象。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机油味和某种化学制剂的刺鼻气味。
按照林薇薇传来的初步扫描图，他们避开主干道，沿着一条被废弃车辆堵塞的小路，接近了目标——那座如同巨型金属墓碑般矗立的数据中转站。残破的外墙上布满了狰狞的涂鸦，一些窗户被用铁皮胡乱封死，只有顶部几个断裂的通讯天线，还在风中发出呜呜的哀鸣。
“检测到内部有多个生命信号，分布松散，符合小团体驻扎特征。”冷月看着腕部终端上反馈的数据，低声道，“东南角有一个侧门，结构相对完整，守卫应该最松懈。”
纪年点头，两人借着废弃机械和堆积如山的垃圾作为掩体，悄无声息地靠近侧门。门锁是老式的电子机械混合锁，已经锈蚀得很严重。
纪年从工具包里拿出几件特制工具，动作熟练地开始撬锁。他的手指异常稳定，耳朵贴近锁孔，仔细聆听着内部机括的细微声响。冷月则持枪警戒四周，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阴影。
几分钟后，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哒”声，锁被打开了。纪年轻轻推开一条门缝，一股混合着霉味、汗臭和焊接烟尘的气味扑面而来。
门内是一条昏暗的走廊，墙壁上裸露着粗大的线缆管道，地面上散落着各种零件和垃圾。远处传来隐约的喧哗声和重金属音乐的噪音。
根据委托提供的模糊结构图，“回响”最可能被存放在中转站底层的旧服务器机房附近。两人屏住呼吸，沿着走廊小心前行。纪年的【心轨】能力微微发散，感知着周围的情绪波动，避开那些传来明显亢奋或暴躁情绪的区域。
沿途他们看到了几个喝得醉醺醺的“铁渣帮”成员，围着一个小型等离子切割器争吵着什么，还有人在拆解一些看起来像是军用外骨骼的残骸。这些人大多身体经过不同程度的粗糙改造，金属义肢和暴露在外的管线让他们看起来更具攻击性。
有惊无险地穿过上层区域，他们顺着一段锈蚀的楼梯来到了下层。这里的空气更加污浊，灯光也更为稀疏。按照地图指示，服务器机房就在前方拐角处。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机房门口时，旁边一个虚掩着门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压抑的、带着恐惧的啜泣，紧接着是一个粗暴的男声：
“闭嘴！再哭就把你卖给‘净网’那帮疯子当‘净化素材’！”
纪年和冷月脚步同时一顿，交换了一个眼神。‘净网’？那个反科技激进组织？他们和“齿轮联盟”也有牵扯？
纪年对冷月做了个“继续任务”的手势，然后自己悄无声息地靠近那个房间，透过门缝向里望去。只见房间里，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衣衫褴褛的少年被捆着扔在角落，一个手臂改装成大型液压钳的壮汉正不耐烦地踢打着旁边的金属箱。
“妈的，这破‘回响’到底怎么启动？老大说了，要是再研究不出名堂，就把这小子和这玩意一起处理掉！”壮汉骂骂咧咧。
纪年的目光瞬间锁定在壮汉脚边那个打开的金属箱上——里面正静静躺着一个约莫头盔大小、结构异常复杂、中心镶嵌着一块暗淡水晶的奇特装置，上面隐约可见“Echo-73”的编号。那就是他们的目标，“回响”！
但此刻，任务似乎变得复杂了。那个少年，以及“铁渣帮”试图启动“回响”的目的，都成了不确定因素。
就在这时，机房方向传来冷月压低的声音：“纪年，机房是空的，目标不在这里。”
纪年眼神一凛，目标果然在那个房间里！而且，对方似乎抓了一个无辜者，并且也在打“回响”的主意。
是强行夺取，还是……
不等他做出决定，走廊另一端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吆喝：
“快！下面有动静！别让那两只溜进来的老鼠跑了！”
他们被发现了！
房间里的壮汉也听到了动静，猛地抓起地上的“回响”，警惕地看向门口。角落里的少年吓得瑟瑟发抖。
纪年当机立断，猛地推开房门，在壮汉惊愕的目光中，一枚小巧的电磁脉冲干扰器脱手而出，精准地打在对方那只液压钳义肢的关节处！
“滋啦！”一声轻响，液压钳的动作瞬间僵直！
“走！”纪年对冷月喊道，同时冲向那个壮汉，目标直指他手中的“回响”！
冷月反应极快，瞬间从机房方向冲出，手中的非致命音波枪对准了走廊拐角即将出现的追兵，扣动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