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炽烈的灯光终于熄灭。
巨大的绿幕在黑暗中沉默矗立,像蛰伏的巨兽。
空气里弥漫着人造硝烟未散的刺鼻气味、汗水的咸腥,以及高强度工作后的疲惫。
喧嚣也褪去,只余下工作人员收拾器材的零星声响,在空旷的摄影棚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以诚换下了那身沾满油污的工装,穿着一件深灰色的柔软羊绒衫和休闲长裤。卸掉了戏妆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倦色,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但那双眼睛在看向陈秋舒时,依旧亮得惊人,像盛满了揉碎的星光。
陈秋舒将平板电脑收进随身的托特包里,拉上拉链。她也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捏了捏眉心,但脊背依旧挺直,带着经纪人的利落。
“走吧。”她声音微挑,带着工作结束后的放松。
“嗯!”沈以诚立刻应声,声音里带着雀跃的沙哑。他自然,本能地走到陈秋舒身侧,距离很近,手臂若有似无地蹭过她风衣的衣角。
两人并肩,穿过凌乱摆放着轨道和灯架的区域,走向摄影棚巨大的出口。
深夜的寒风,在踏出摄影棚的瞬间,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扑面而来。骤然下降的温度让陈秋舒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肩膀。
初冬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凉意,瞬间穿透了她单薄的风衣布料。
沈以诚的脚步几乎是同步地顿住了。
他的目光一直胶着在陈秋舒身上,像是最忠诚的护卫。她那个细微的瑟缩动作,像一根无形的线,瞬间扯紧了他所有的神经。没有思考,没有犹豫。一种源自本能、印在骨血里的保护,如同沉睡的火山瞬间喷发。
他转过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细微的风。高大的身影在棚外昏黄的路灯下,瞬间将陈秋舒完全笼罩在他的影子里,挡住了侧面吹来的寒风。
同时,他毫不犹豫地、利落地脱下自己身上那件温暖的深灰色羊绒开衫。柔软的羊绒还带着他滚烫的体温和清冽的雪松气息。
下一秒,带着他体温和气息的开衫,已经稳稳地、密密实实地披在了陈秋舒的肩上。
动作行云流水,带着天经地义的霸道和体贴。他甚至还微微倾身,双手抓着开衫的衣襟,在她颈前细致地拢了拢,确保没有一丝寒风能钻进去。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她微凉的颈侧皮肤。
陈秋舒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件带着他体温和强烈气息的开衫瞬间包裹下来的暖意,以及他倾身靠近时,那不容忽视的、充满雄性荷尔蒙的压迫感以及虔诚的保护姿态。
沈以诚做完这一切,并没有立刻退开。他微微低着头,目光沉沉地、如同深潭般落在陈秋舒的脸上。
昏黄的路灯光线勾勒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情绪——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是守护珍宝般的专注,是浓烈的爱恋,是毫不掩饰的占有欲,还有一种卑微的、等待被认可的温顺。
路灯的光晕柔和地洒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浓密的阴影。那目光专注得近乎贪婪,像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不动,周遭的喧嚣和寒意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只有他披衣的动作,他拢紧衣襟的指尖,和他眼中那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毫不掩饰的深情和依赖,构成了一个绝对私密、充满无声宣言的世界。
时间仿佛被拉长。
沈以诚维持着那个微微倾身、为她拢紧衣襟的姿势,眼神黏在她脸上,像在无声地确认她的温暖,也像在无声地宣告自己的所有权。
陈秋舒抬眸,迎上他灼热的、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目光。她的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有那双沉静的眼眸深处,不易察觉的涟漪悄然漾开。
她任由那件带着他体温的开衫沉沉地压在自己肩上,任由他带着薄茧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自己的颈侧。
几秒钟无声的对视。 像一场沉默的仪式。
最终,是陈秋舒微微侧了下头,目光扫过他带着倦意的脸,声音清脆,打破了这片凝滞:“走了。”
两个字,如同解除了定身的咒语。
沈以诚眼底翻涌的灼人情绪也渐渐平息,只余下温软的依赖和满足。他这才直起身,依依不舍地收回拢在她衣襟上的手,指尖似乎还留恋着她颈侧细腻的触感。
他脸上绽开一个灿烂得晃眼的笑容,带着被“允许”后的满足感,用力点头:“嗯,老公。”
他不再看她,像个得到指令后心满意足的大孩子,脚步轻快地率先走向停在路边的黑色保姆车,甚至无意识地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
背影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挺拔轻松。
陈秋舒站在原地,看着他雀跃的背影,感受着肩头那件带着他体温和浓烈气息的开衫沉甸甸的分量。
寒风依旧在吹,却被这件“屏障”牢牢隔绝在外。空气里弥漫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强势地将她包裹。
她抬起手,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轻轻拂过羊绒开衫细腻的纹理。指腹下,似乎还能感受到他残留的体温和那汹涌澎湃的爱意。
她的目光,平静地掠过不远处保姆车旁,那个正殷勤地为沈以诚拉开车门、脸上带着点暧昧了然笑意的助理,最终落向更远处,摄影基地围墙外那片沉沉的、被城市灯火染成暗红色的夜幕。
夜色浓稠如墨。
围墙外,某个不起眼的、被茂密冬青树丛半掩着的角落阴影里,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红光,在陈秋舒的目光扫过时,几不可察地、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随即迅速熄灭,消失无踪。
像一只蛰伏在暗处的、无声窥伺的眼睛,捕捉到了猎物最致命的瞬间,然后心满意足地隐没于黑暗。
陈秋舒的指尖在开衫的羊绒纹理上微微停顿了一瞬。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只有那微微抿紧的唇线,在昏黄路灯的阴影下,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封般的冷锐。
她收回目光,不再看那片沉寂的黑暗。拢了拢肩上那件带着沈以诚体温的开衫,迈开步伐,步履沉稳地走向等候的保姆车。
羊绒的暖意紧贴着皮肤,驱散了冬夜的寒,却似乎也裹挟着一丝来自暗处的、无声逼近的风暴气息。
车门关上,引擎发动。车子平稳地滑入深夜的车流,尾灯在寒风中划出两道短暂的红痕,迅速被城市的霓虹吞没。
围墙外的冬青树丛里,死寂一片。只有夜风吹过枯叶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