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别墅的台球室里,空气凝滞。
这直白的、近乎逼问的话语,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划破了两人之间那层薄薄的、名为“上下级”的伪装。
台球室里精心营造的休闲氛围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赤裸裸的、危险的张力。
陈秋舒的心跳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血液奔涌的声音在耳膜里轰鸣。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冷峻的线条在柔和的灯光下似乎也软化了几分。
但那双眼底翻涌的情绪却更加汹涌,是猎人锁定猎物后的兴奋,是压抑渴望即将冲破牢笼的灼热,还有一丝……近乎天真的、等待宣判的紧张。
她知道自己被看穿了。从踏进这栋别墅,甚至从上次在公司台球桌边,他那一次次“不经意”的俯身开始。那些充满力量感的线条,那该死的、引人犯罪的腰窝,都是他精心布下的饵。
而她,终究没能抵挡住那份原始的、充满侵略性的视觉诱惑,一步步踏入了他的陷阱。
承认?还是否认?
陈秋舒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细微的刺痛让她混乱的思绪强行凝聚。她迎着他灼灼的、带着毫不掩饰期待的目光,喉咙有些发紧,声音却出乎意料地维持着一丝平稳,甚至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破罐破摔的坦率:
“在看您的腰窝,沈总。”
她清晰地吐出这几个字,目光没有闪躲,直直地回视着他,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工作观察,“线条很……特别。在发力击球时,尤其明显。”
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了。
沈以诚脸上的表情有刹那的空白。他预想过她的慌乱,她的否认,甚至她的羞恼……唯独没料到,会是如此平静口吻的承认。
她甚至用了“特别”和“发力时尤其明显”这种近乎观察的词汇。那语气,仿佛在评价一件艺术品或者一个运动解剖学案例。
一股强烈的、难以言喻的羞耻感混合着被轻描淡写对待的挫败感,猛地冲上沈以诚的头顶。
他精心策划的引诱,他豁出去放下身段的展示,他心跳如鼓的期待……在她眼里,就只是“特别”和“明显”?
他耳根后那片薄红瞬间蔓延开来,染红了整个耳廓,甚至向脖颈处扩散。那股热气几乎要将他点燃。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试图找回惯常的冷峻气场,但眼神里的狼狈和一丝孩子气的委屈却怎么也藏不住。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反驳的话,或者维持一下总裁的威严,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
他只能死死地盯着她,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羞恼、挫败、不甘,还有一丝被那坦率目光看得更加无所遁形的慌乱。
陈秋舒清晰地捕捉到了他脸上那瞬间变幻的精彩表情,以及他迅速蔓延的、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耳根。
心底那股被逼到墙角后的羞恼和异样感,竟奇异地被这一幕冲淡了一些,甚至滋生出一丝微妙的……掌控感。
原来,这位在商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镜头前冷峻疏离的影帝总裁,被戳穿小心思后,也会像个小男生一样手足无措,羞得满脸通红。
她看着他强撑着的、却明显有些僵硬的身体,看着他眼底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委屈和控诉,一种混合着报复和某种更柔软情绪的东西悄然滋生。
她微微歪了下头,目光在他红透的耳根上刻意停留了一秒,然后才重新落回他脸上,声音依旧平静,却带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近乎促狭的探究:“沈总。”
她顿了顿,像是真的在请教,“您平时健身,是有特别针对这个部位进行训练吗?这种……腰窝的深度和形态,似乎并不常见。”
轰——
沈以诚感觉自己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她!她居然还一本正经地问他是不是专门练腰窝?!把他当成什么了?展示肌肉的健身教练吗?!
“陈秋舒!”他几乎是咬着牙低吼出声,声音因为羞愤而微微发颤,完全抛弃了“陈秘书”这个生疏的称呼。他猛地向前逼近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呼吸喷出的热气。
他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带着一种强烈的、被冒犯后的压迫感。他俯视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燃烧着羞恼的火焰,眼尾甚至因为激动而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红,“你……”。
然而,他“你”了半天,却发现自己词穷了。
斥责她放肆?可明明是他自己先刻意展示引诱在先。质问她为何如此平静?这更显得他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更深的羞耻感攫住了他,让他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口,憋得他胸口发闷,眼尾那抹红似乎更重了。
陈秋舒被他突然爆发的情绪和骤然逼近的气势弄得微微一怔。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因为羞愤而显得有些生动的俊脸,看着他微微泛红的眼尾,还有那紧抿着、透出委屈的薄唇……心底那点促狭和探究,竟奇异地被一种更强烈的、近乎怜爱的情绪取代了。
她好像……真的把他欺负狠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让她自己都感到一丝荒谬。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复杂情绪,脸上的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平静,甚至带上了一点安抚的意味。
她微微后退了半步,拉开一点距离,声音放得平缓:“抱歉,沈总,是我失言了。”她避开了“腰窝”这个烫人的词眼,“我只是……对您身体的协调性和力量感感到好奇。打台球很需要核心力量。”
她主动后退的动作和放软的语气,像一根小小的针,轻轻戳破了沈以诚那膨胀的、羞愤欲炸的情绪气球。
那股强烈的压迫感瞬间泄去大半,只剩下浓浓的委屈和一丝……被她轻易安抚后的、连他自己都觉得丢脸的依赖感。
他看着她平静的眼神,听着她解释的“核心力量”,那股无处发泄的羞恼最终化作一声极其压抑的、带着浓浓鼻音的轻哼。
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陈秋舒,肩膀似乎还带着一点负气的僵硬。他胡乱地抓起球杆,用力地擦拭着杆头,仿佛要把所有的尴尬和委屈都发泄在巧粉上。
耳根的红晕依旧未褪,在灯光下格外醒目。
台球室里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只有雪茄在烟灰缸里静静燃烧散发的最后一点余味,以及沈以诚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陈秋舒看着那个背对着她、浑身散发着“我很生气但我不说”气息的宽阔背影,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笑意飞快掠过,快得如同错觉。
她拿起自己的球杆,走到球台另一边,声音恢复了工作时的平稳:“沈总,该您击球了。”
沈以诚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握着球杆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
几秒钟后,他才极其不情愿地、带着点赌气意味地转过身,重新面向球台。
他俯下身,动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用力,腰背绷得紧紧的,像是在用行动宣告:看吧,核心力量!给你看个够!
然而这一次,当他俯身时,那被挺括西裤勾勒出的腰窝轮廓,在陈秋舒眼中,似乎带上了一点截然不同的意味。
不再是单纯的、充满诱惑力的风景,而是……像一只被惹恼后、炸着毛、却依旧忍不住把最柔软肚皮露出来求抚摸的大型犬科动物。
陈秋舒的目光落在那个熟悉的凹陷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平静地移开,看向散落的彩球。只是这一次,她的唇角,在沈以诚看不见的角度,极轻微地、却无比真实地向上弯起了一个细小的弧度。
沈以诚狠狠击出一杆。球落袋的声音又重又响,像是在发泄着什么。他直起身,没有看陈秋舒,紧绷的下颌线依旧透着一股倔强的委屈。
只是那泛红的耳根,在灯光下,似乎比刚才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