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的秋天,总是带着一股潮湿的咸腥味,海风从远处的海岸线吹来,掠过密集的居民楼,钻进滨海大学老旧的体育馆后巷。清晨六点,天光未亮,巷子里只有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照在一面斑驳的红砖墙上。墙根下,一个身影正缓缓挪动,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招一式间,肩、肘、腕、腰、膝、足,皆在细微处调整,仿佛在与空气较劲,又似在聆听某种无形的节奏。
那是王凡。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运动衫,裤脚卷到小腿,脚上是一双磨损严重的跑步鞋。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滴在砖地上,瞬间被干燥的水泥吸走。他练的是太极,却不是公园里那些老人慢悠悠的养生太极,而是元虚老人亲授的“古武太极”——动作看似柔和,实则暗藏筋骨之力,每一寸移动都在调动体内气血,仿佛在体内筑起一道无形的堤坝,引导着某种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气”在经脉中缓缓流动。
此刻,他忽然感觉耳膜深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嗡鸣,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血管中爬行,又似远古的钟声在骨髓间回荡。他的视觉骤然变得敏锐,昏黄的路灯光晕竟在眼中分解出无数细小的光斑,如同星尘悬浮在空气里。鼻尖嗅到的咸腥海风,此刻竟掺杂了一丝清冽的草木气息,像是深山雨后初晴的芬芳。最奇异的是味觉——舌尖竟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金属腥甜,仿佛尝到了流动的星辰。
“引灵入体,不在力,而在意。”元虚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灵气稀薄如尘,唯有心静如水,意守丹田,方能感知其存在。”
王凡闭着眼,呼吸绵长。他能感觉到,胸口有一股微弱的热流,在膻中穴附近盘旋,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牵引着。这股热流沿着经脉游走时,皮肤表面泛起一阵酥麻,如同被无数细针轻刺,又似有电流在皮下蜿蜒流淌。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与呼吸声逐渐同步,形成一种奇特的共振,仿佛与天地间某种宏大的节奏达成了共鸣。他知道,那是“灵气”——尽管稀薄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确实存在。这是他坚持晨练三个月来,第一次真正“感知”到它的存在。
他没有激动,只是缓缓收势,双掌合于胸前,深吸一口气,将那股热流缓缓压入丹田。片刻后,他睁开眼,眸子清亮,仿佛被雨水洗过的玻璃。此时,巷中吹过的海风似乎变得轻柔了几分,空气中悬浮的尘埃在余光中清晰可见,每一粒都裹着一层极淡的青芒,仿佛被某种力量悄然唤醒。
“成了。”他轻声道。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夸张的惊叹:“我靠!王凡!你该不会真练出内力了吧?刚才那一下,我怎么感觉你整个人都‘亮’了一下?”
王凡回头,看见大成正靠在巷口的铁门上,手里拎着两杯豆浆,穿着一身紧身健身背心,肌肉线条在晨光中如雕刻般分明。他是王凡的室友,滨海大学健身社的王牌,也是个对“力量”有着近乎偏执追求的家伙。
“亮?那是路灯反光。”王凡接过豆浆,语气平静,“不过……我确实感知到‘气’了。”
大成眼睛一亮:“真的?那不是传说中的东西吗?你别告诉我,你真成了古武者?”
“不是传说。”王凡喝了一口温热的豆浆,目光投向远处尚未散去的夜色,“是真实存在的。只是这个时代,没人愿意相信,也没人能感知了。”
大成沉默了片刻,忽然一拍大腿:“那你还等什么?带我一起啊!你不是说元虚老人还提过我可以练拳?我可不想一辈子只靠蛋白粉和杠铃片活着。”
王凡看着他,嘴角微扬:“你确定?这可不是健身房打卡,一不小心,可能会死。”
“死?我大成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死。”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但我怕平庸。你懂吗?每天举铁,练出再好的肌肉,也打不过一颗子弹。可如果真有‘内力’,有‘古武’,那才是真正的力量。”
王凡盯着他看了几秒,终于点头:“好。明天清晨五点,老地方。我带你去见元虚。”
大成咧嘴一笑,忽然压低声音:“对了,昨天我路过慈善站,看见你和那个冰城来的历史系妹子聊天了?叫……胜希?你俩啥情况?”
王凡脚步一顿,眼神微动,随即恢复平静:“只是朋友。”
“朋友?”大成嗤笑,“你王凡什么时候会对一个‘只是朋友’的人,主动帮她搬书、撑伞、还陪她去孤儿院讲故事?你平时连辅导员的电话都懒得接。”
王凡没说话,只是抬头看向天空。晨曦微露,云层如鳞片般铺开,仿佛预示着某种不可知的未来。
他确实不知道自己对胜希是什么感情。她古灵精怪,总爱穿一件印着古老符文的旧风衣,说话时喜欢歪头,眼神里藏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悲观与敏感。她不信修真,却爱研究上古历史,常问一些让王凡都答不上来的问题:“人皇真的存在吗?如果存在,为什么后来消失了?天道,是规则,还是某种……被人为塑造的枷锁?”
这些问题,像钉子一样扎进王凡的脑海。他开始怀疑,元虚的出现,是否真的只是偶然?
“走吧。”他拍了拍大成的肩,“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普通人了。记住,一旦踏上这条路,就再也回不去了。”
大成哈哈一笑:“我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两人并肩走出小巷,背影被晨光拉长。而在他们身后,那面红砖墙上,隐约留下了一道极淡的掌印——边缘泛着微不可察的青灰色,仿佛被某种古老的力量轻轻烙下。
那是“引灵入体”的痕迹,也是凡人踏入修真之路的第一道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