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前夜,安福里飘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雪花不大,像揉碎的盐粒,落在光痕树的枝丫上,没一会儿就积了层薄白,衬得那些光纹越发清亮,像嵌在雪地里的蓝水晶。
李明半夜被窗棂上的轻响弄醒,扒开窗帘一看,光轨上站着个熟悉的身影——蒙克裹着件光藤编的厚斗篷,斗篷边缘沾着雪,正抱着个光木箱子往光痕树挪,箱子上的雪被他呵出的白气融成了水珠,顺着木纹往下淌。
“蒙克?这么晚了怎么来了?”李明披了件棉袄跑出去,雪粒落在脖子里,凉丝丝的。
蒙克转身时,睫毛上还挂着霜,看见李明就咧开嘴笑,光纹在冻红的脸上显得格外亮:“部落的雪下疯了,光轨差点被冻住,我怕明天你们过不去,特意来送‘融光粉’。”他打开光木箱子,里面装着个光陶罐,罐口一打开,就冒出团暖融融的白雾,闻着像晒过的草药,“撒在光轨上,雪化得快,还不结冰。”
光痕树的树洞里突然传来“吱”的一声,光储鼠顶着团雪钻了出来,爪子上还攥着颗炒光果核,看见蒙克就蹦过去,把果核往他手里塞,尾巴上的雪抖落在蒙克的斗篷上,像撒了把碎星。
“这小东西,倒把粮仓挪树洞里了。”蒙克笑着摸了摸光储鼠的头,从斗篷里掏出个光藤小袋,“给它带的光蜜,冬天吃了抗冻。”
光储鼠叼着光蜜袋往树洞跑,雪地上留下串歪歪扭扭的光印,像条会动的银链。李明帮着蒙克往光轨上撒融光粉,粉末一碰到雪就冒起白烟,积雪“滋滋”地化成水,露出下面泛着蓝光的轨道,暖烘烘的,竟一点不冻手。
“这粉真管用!”李明蹲在光轨旁摸了摸,轨道的温度竟像晒过太阳,“比咱这儿的融雪盐好用多了。”
“是用部落的‘暖阳草’磨的,”蒙克往远处撒了把粉,“埋在光痕树下发酵三个月,能暖透三尺厚的雪。孩子们说,等你们来了,就用这粉在雪地里画光痕,晚上会发光,像条银河。”
两人正说着,安福里的灯陆续亮了。张婶举着灯笼从巷口走出来,灯笼的红光在雪地里晃出片暖影:“我就听见外面有动静,果然是你们!快进屋暖和暖和,我刚炖了鸡汤,加了光果干,热乎着呢!”
蒙克跟着往张婶家走,光储鼠叼着光蜜袋跟在后面,时不时停下来扒拉两下积雪,像是在找藏起来的炒货。路过王叔家时,院里突然传来“哐当”一声,接着是王叔的吆喝:“成了!这雪爬犁的滑板准滑!”
原来王叔半夜起来给雪爬犁上蜡,光木滑板被蜡擦得锃亮,在灯笼光下泛着光。“蒙克你看,”他举着爬犁晃了晃,“加了层竹片,更结实,回头让孩子们比赛,准赢你们部落的!”
蒙克凑过去摸了摸,眼睛直发亮:“这手艺绝了!我得记下来,回去让部落的木匠学学——对了,我们带了光藤编的坐垫,铺在爬犁上,不硌屁股。”
陈姨的屋里飘出甜酒的香气,她正往瓦罐里舀光果甜酒,酒液金黄金黄的,在勺里晃出层光。“快来尝尝,”她给蒙克和李明各倒了碗,“加了生姜煮的,驱寒。”
光储鼠蹲在桌角,眼巴巴地望着碗里的甜酒,陈姨笑着给它倒了点在小碟里,小家伙舔了两口,眼睛眯成了缝,尾巴晃得像小扇子,惹得众人直笑。
天亮时,雪已经停了,安福里像被裹进了团白棉花。光轨被融光粉护得好好的,蓝光在雪地里铺出条亮带,一直通向远处的光盟部落。孩子们早就背着竹篮在光轨旁等了,竹篮里装着炒光果核、生姜糖,还有给光人孩子的棉手套——是村里的大婶们连夜缝的,红布面上绣着光邮蛛图案。
小雅穿着件新做的红棉袄,手里拎着个光藤编的小筐,里面是她给光盟小姑娘的礼物:用碎布头拼的沙包,塞了晒干的光果壳,摇起来“哗啦”响,像个小沙锤。
“光储鼠呢?”她往树洞里看,光储鼠正把炒光果核往光藤袋里装,装得鼓鼓囊囊的,显然是要带回去给部落的同伴。
蒙克的光轮车很快就到了,车斗里堆着光藤坐垫、光木雪橇,还有个半人高的光鼓,鼓面蒙着光皮,上面画着光痕树的图案。“部落的孩子们在雪地里堆了个大雪人,”蒙克朝众人招手,“手里还举着你们送的炒货匾,就等你们去揭盖头呢!”
光轮车刚驶进光盟部落的地界,李明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雪地里果然堆着个三丈高的雪人,脑袋是用掏空的光果壳做的,身上裹着光藤编的斗篷,手里举着个竹匾,匾上用融光粉写着“双界暖冬”四个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光人孩子们举着光绸跑过来,光绸的蓝光在雪地里画出道道弧线,像群会飞的蓝蝴蝶。光储鼠从车斗里窜出来,领着安福里的孩子往雪人那边跑,雪地里顿时响起片欢笑声,光印和脚印混在一起,像幅热闹的画。
张婶和陈姨在雪地里支起了灶台,鸡汤的香气混着光果甜酒的甜气,在雪地里漫开来。光人围着灶台打转,有的学张婶往汤里加光果干,有的抢着尝陈姨煮的甜酒,光储鼠蹲在灶台边,叼着块鸡肉往嘴里塞,油汁滴在雪地上,冻成了小小的光珠。
王叔带着光人男人修雪爬犁,光木滑板配上竹片,滑得像风。孩子们坐在爬犁上,光人拉着绳子在前面跑,安福里的孩子在后面推,爬犁在雪地里划出长长的光痕,引得雪人手里的竹匾都轻轻摇晃,像是在拍手。
傍晚的雪地里燃起了篝火,光鼓被敲响,光人们唱起了部落的歌,调子像光痕树的叶子在风中沙沙响。安福里的大婶们跳起了秧歌,红绸的暖与光绸的蓝在火光里缠成一团,光储鼠叼着根燃烧的光柴,在雪地里跑来跑去,光柴的火星落在雪上,融出个个小坑,像撒了把会跳的火星。
蒙克举着光酿的酒碗站起来,光纹在他脸上亮得像火焰:“这冬天,有安福里的炒货,有光盟的甜酒,有孩子们的笑声,才叫暖!”
“对!”安福里的人齐声应着,酒碗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以后每个冬天,咱都这么过!”
光储鼠突然窜到雪人肩上,把颗炒光果核塞进雪人嘴里,惹得众人哄笑。李明望着雪地里跳动的火光,看着光痕树的枝丫在暮色里轻轻摇晃,上面的积雪偶尔落下,沾在光纹上,像给蓝光镶了层银边。
他知道,这个冬天的暖,会像融光粉一样,渗进两个世界的土里,等到来年春天,长出更密的光痕,结出更甜的果——因为雪地里的每道光印,每串笑声,每一口共饮的甜酒,都在说:双界的暖冬,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