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军政联席会议在山海关总摄政务院的大堂内召开。
文官武将分列左右,气氛庄重。
陈天端坐主位,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
在处理完几项常规军政要务后,他话锋一转,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今日召集诸位,另有一事。我欲在军中,增设一营,名为‘巾帼营’。”
“巾帼营?”
堂内顿时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和交头接耳之声。大多数人都面露疑惑,不明所以。
陈天继续道:“此营兵员,不募男丁,专招女子。”
“什么?!”
“女子参军?这……这成何体统!”
话音刚落,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现场瞬间炸开了锅!
尤其是文官队列中,几位须发皆白的老臣,更是激动得脸色通红,几乎要跳起来。
一位姓王的老学士,颤巍巍地出列,声音都在发抖:“国公爷!万万不可啊!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女子属阴,当居于内,相夫教子,方是正道!岂可使之抛头露面,执干戈以卫社稷?此乃颠倒阴阳,悖逆人伦,必遭天谴啊!”
另一位李姓官员也急忙附和:“王老所言极是!军中皆是血气阳刚之地,女子属阴,入军营不仅于礼不合,更会冲撞军中煞气,败坏风水,动摇军心!还请国公爷三思!”
武将队列中,虽然大部分人因为对陈天的绝对忠诚而保持沉默,但脸上也大多写着不解和疑虑。
让女人当兵?听着就别扭。
打仗是男人的事,女人能干什么?
赵胜挠了挠头,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他相信主公这么做肯定有道理,但一时也想不明白。
陈天看着台下群情激奋,尤其是那几个老臣痛心疾首的模样,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一幕。
他等众人的声音稍稍平息,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杂音:“王学士,李员外。本公问你,去岁黄河防汛,数十万民夫中,可有女子?”
王学士一愣,下意识回答:“自……自然是有,负责烧水做饭,搬运轻物……”
“今年各地军屯抢收,老弱妇孺是否皆下田劳作,与男子无异?”
“这……确是如此,但此乃生计所迫……”
“魔物袭村,可会因你是妇孺老弱,便爪下留情?”
陈天打断他,语气转冷。
王学士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既然危难之时,需要女子出力,需要她们与男子一同承担苦难。为何到了论功行赏、赋予权力之时,便要搬出‘阴阳’、‘内外’之说,将她们排斥在外?”
陈天目光锐利,扫过全场,“这,公平吗?”
他站起身,走到大堂中央,声音沉浑有力:“乱世当前,魔患肆虐,人力便是最宝贵的资源!男子可上阵杀敌,女子为何不能贡献一份力量?她们或许气力不如男子,但心细、坚韧、灵巧!可负责后勤粮秣、医护伤兵、传递军情、看守营寨,甚至……经过训练,亦可执弩守城,侦察敌后!”
“奥斯曼帝国,远在西域之外,其国中便有女子参政、为将、为护卫,其国势如何,尔等想必也听闻过商队带回的消息!为何他人可行,我堂堂天朝华夏,反要固步自封,作茧自缚?!”
这一番话,结合之前西行商队带回的关于奥斯曼强盛的消息,让不少原本持反对意见的官员陷入了沉思。
是啊,别人搞得好好的,我们为什么不行?
“可是……国公爷,礼法……”
王学士还在挣扎。
“礼法是为人服务的,不是用来束缚人、扼杀生机的!”
陈天斩钉截铁,“若礼法不合时宜,那便改一改这礼法!”
他不再给反对者机会,直接下令:“此事,本公意已决!毋庸再议!”
“着令军政司,即刻起草《巾帼营募兵条令》!招募十六至三十岁,身家清白、身体健康、自愿参军之女子。首批招募额度,暂定一千人!”
“着令讲武堂,筹备开设女子教导队,选拔优秀教官,制定适合女子修习的基础功法《柔水诀》、体能训练章程,以及后勤、医护、侦察等专业操典!”
“着令军械司,设计打造适合女子体型的轻便皮甲、小型劲弩及相关装备!”
一连串的命令,彻底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反对者面如死灰,知道大势已去。
支持者则精神振奋,觉得这才是开拓之主应有的气魄。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控制区。
民间反应,比朝廷上更为复杂。
有守旧乡绅捶胸顿足,大骂“世风日下”,“陈公被妖孽蛊惑”。
但更多的,是那些在乱世中挣扎求存的普通百姓,尤其是那些失去了男性依靠的妇女们,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女子……也能当兵吃粮了?”
一个带着两个幼子的寡妇,看着城墙上的募兵告示,手紧紧攥着衣角,眼中第一次有了不一样的光。
“听说……还能学本事,练武?”
一个因为家贫被未婚夫退婚的姑娘,偷偷记下了报名地点。
“管饭,还有饷银拿……能养活自己,养活爹娘……”
几个在纺织工坊做工,却因工钱微薄而难以维生的年轻女工,私下里激动地商议着。
尽管有家人的阻拦,邻里的非议,但第一批敢于吃螃蟹的人,还是出现了。
十天后,在山海关外新划出的“巾帼营”驻地,迎来了第一批报名者。
人数不多,只有百余人。
她们穿着破旧的衣衫,脸上带着忐忑、羞怯,却又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渴望和倔强。
年龄参差不齐,有十几岁的少女,也有接近三十岁的妇人。
陈天亲自到场看了看。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些敢于冲破樊笼的女子,在那位由他指定、原本身为医官的女教官——苏青的带领下,开始进行最基础的队列站姿训练。
她们的动作还很生疏,身体也因为长期劳作或营养不良而显得瘦弱。
但她们的眼神,在接触到那些崭新的、为她们特制的训练器械和皮甲时,开始一点点变得坚定。
“主公,您看……能成吗?”
赵胜站在陈天身边,看着那些女子歪歪扭扭的队列,忍不住小声问道。
他还是觉得有点悬。
陈天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赵胜,你还记得山海关之时,你第一次拿刀的时候,手抖不抖?”
赵胜一愣,回想起多年前那个瑟瑟发抖的农家少年,憨厚地笑了笑:“抖,怎么不抖,差点砍到自己脚脖子。”
“那就给她们时间。”
陈天目光深远,“我相信,她们不会比任何人差。”
训练是艰苦的。
《柔水诀》虽名柔水,实则是一门修炼韧性、绵长气息和灵敏感知的基础功法,正适合女子初期打根基。
但引气入体的过程,依旧让不少女子感到经脉酸胀,痛苦不堪。
体能训练,跑步、负重、攀爬……更是让她们每天都累得几乎散架。
外界的风言风语也从未停止,甚至有人跑到营地外围观、起哄。
但这些女子,硬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她们比任何人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因为这是她们能够不依附于任何人,靠自己活下去,甚至活出尊严的唯一途径。
一个月后,当陈天再次来到巾帼营视察时,看到的情景让他微微动容。
百余人的队伍,虽然依旧算不上精锐,但行列已然整齐,眼神锐利,行动间有了一丝军人的气息。
进行弩箭射击训练时,竟有十几人的准头达到了合格水平。
负责医护训练的姑娘们,已经能够熟练地进行伤口包扎和几种常见草药的辨认。
那个叫苏青的女教官,更是展现出了不俗的管理和教学天赋,将营地打理得井井有条。
“主公,这些丫头……还真有点样子了。”
赵胜看着一个女子利落地完成一套弩箭上弦、瞄准、击发的动作,忍不住啧啧称奇。
陈天点了点头,心中稍安。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时,一骑快马疯狂冲入营地,一名传令兵滚鞍下马,气喘吁吁地冲到陈天面前,脸色煞白。
“报!国公爷!紧急军情!蓟镇防线以北一百二十里,黑山嘴魔渊……能量异常暴涨!观测点确认,有……有大量魔物正在涌出!规模……规模远超以往!前锋魔骑,已突破外围警戒线,正朝着……朝着南边的流民安置点冲去!安置点有百姓逾万人,守军不足三百!”
“什么?!”
陈天和赵虎脸色同时一变!
黑山嘴魔渊是已知的几个大型魔渊之一,一直由重兵布防压制,怎么会突然爆发?
而且直接威胁到人口密集的安置点!
“赵胜!立刻点齐两千骑兵,随我驰援!”
陈天毫不犹豫下令。
“得令!”
赵胜转身就要去集结部队。
“等等!”
陈天突然喊住他,目光转向旁边同样听到消息、面露惊惶却又强自镇定的巾帼营女兵们。
他心中一动,一个大胆的念头闪过。
“苏青!”
“属下在!”
女教官苏青立刻上前,虽然脸色发白,但眼神坚定。
“巾帼营医护队,立刻携带所有急救药材和器械,随军出发!负责战场救护!”
陈天语速极快,“另外,选拔五十名弩箭成绩最优者,配发劲弩和破魔箭,随行担任辅助警戒和远程支援!这是命令,也是……她们的第一场实战考验!”
苏青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了一丝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信任的激动和决绝!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胸膛,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回应:
“巾帼营,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