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是生命。
随着陈天的命令下达,刚刚经历战火洗礼的金州城再次忙碌起来。
一队队明军士兵如同高效的工蚁,打开官仓,将成袋的粮食、捆扎好的兵器、一箱箱火药箭簇搬运出来,通过临时组织的民夫和车辆,源源不断地运往海边,再由小船转运至大船。
浓烟开始在城市各处升起,那是带不走的营房、工事,以及部分次要仓库被点燃。
至于那些被俘的绿营军官和八旗兵,赵虎严格执行了陈天的命令。
在一片哭嚎、咒骂和求饶声中,雪亮的刀光闪过,鲜血染红了校场的土地。
这是乱世用重典,也是在对所有投靠清廷者发出最严厉的警告。
陈天也亲自登岸,入城巡视。
走在残破的街道上,看着两侧门窗紧闭的民房,以及偶尔从门缝中透出的惊惧目光,陈天心中并无多少收复失地的喜悦,反而有些沉重。
这些百姓,在明清之间反复易手,早已如惊弓之鸟。
他这次来了,抢了,烧了,杀了,然后走了,留下他们,又将面临清军怎样的报复?
“督师,城内大户和部分百姓,请求随军撤离。”
侯三凑过来低声汇报。
陈天略一沉吟,摇了摇头:“船只有限,装载军资已显不足,无法携带太多人。告诉他们,愿意走的,可自行乘渔船前往登州或皮岛避难。我们……带不走。”
侯三叹了口气,领命而去。
他知道陈天说的是实情,但看着那些殷切而绝望的眼神,心里终究不是滋味。
就在这时,陈天神识微动,感受到一股极其隐晦但充满恶意的能量波动从城市西北角传来。
“嗯?”
他眉头一皱,身形一闪,已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便出现在了一座看似荒废的宅院前。
院门虚掩,院内杂草丛生,但那股阴冷的能量正是从此地散发出来。
“搜!”
陈天对紧随而来的亲兵下令。
亲兵们踹开房门,谨慎地进入搜查。
很快,他们在后院的一间密室中,发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几具被吸干了精血的干尸,穿着普通百姓的衣物,围坐在一个用鲜血绘制的诡异法阵周围。
法阵中央,供奉着一尊造型狰狞、非人非兽的黑色雕像,那股阴冷邪恶的能量正是从雕像上散发出来的。
“是清虏萨满的邪法!”
一名见识较广的老兵惊呼道,“他们在用活人精血祭祀邪神,滋养这尊魔像!”
陈天眼神瞬间冰寒。
他能感觉到,这尊魔像似乎在不断汲取着战场上逸散的死气和怨气,以及……某种更深层的地脉阴气。
“怪不得此地守备如此松懈,原来是在行此龌龊勾当!”
陈天冷哼一声,并指如剑,一道凝练无比的元丹真火激射而出,精准地落在黑色雕像上。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冰雪,雕像发出凄厉的尖啸,表面黑气翻涌,试图抵抗,但在至阳至刚的元丹真火面前,仅仅支撑了数息,便轰然炸裂,化为齑粉!
随着雕像被毁,那股笼罩宅院的阴冷气息顿时消散,连带着整个金州城的空气似乎都清新了几分。
陈天面色凝重。
清廷萨满教的手段,比他想象的还要诡异和恶毒。
这不仅仅是一场军事斗争,更涉及到了神秘侧的力量。
必须尽快将此事告知杨文岳和沈志祥,让他们也提高警惕。
傍晚时分,潮水开始回落。
所有参与登陆的部队均已撤回船上,带回了堆积如山的粮草和军械,也带回了数百名自愿跟随撤离的工匠和青壮。
金州城内,多处火头尚未熄灭,浓烟滚滚,直冲云霄。
站在船头,回望着那片被浓烟笼罩的土地,陈天心中并无多少胜利的欢愉,只有对前路更深的警惕。
这次奇袭,战术上无疑是成功的。
沉重打击了清军在辽东半岛的势力,缴获颇丰,也向皇太极展示了肌肉。
但同时也暴露了许多问题。
水师力量依旧薄弱,船只老旧,缺乏专业人才,跨海作战补给困难,难以维持长期占领,清廷的神秘侧力量不容小觑。
“督师,各船清点完毕,人员物资均已到齐,是否返航?”
赵虎来到身后请示,他身上的铠甲还沾染着血迹,但精神矍铄。
陈天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传令,扬帆,返航!”
船队缓缓调整方向,借助逐渐增强的晚风,驶离了这片刚刚经历战火的海域。
然而,就在船队驶出金州湾不久,位于船队侧后方的一艘警戒快船,突然发出了急促的警哨声!
“敌情!!”
了望塔上的水手声嘶力竭地吼道:“西南方向!发现大型船队!是……是清虏的船!还有……好多小船,像是海寇的船!”
陈天瞳孔骤然收缩,猛地转头望去。
只见在落日的余晖下,西南方的海平面上,赫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帆影!
数量远超他的靖海营!
其中几艘体型庞大的福船格外显眼,船上悬挂的,正是令人刺目的清军龙旗!
而在这些大船周围,如同群狼般簇拥着数十艘样式各异、速度极快的小型海沧船、沙船,船上人影憧憧,杀气腾腾!
皇太极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而且,竟然出动了规模不小的水师,甚至还纠集了沿海的海寇!
是了,清军虽不擅水战,但占据辽东、山东部分沿海后,收编甚至强行征用一些汉人水师和海寇为其所用,并非难事。
自己还是低估了对手。
“全军戒备!各舰向旗舰靠拢,呈防御阵型!床弩上弦,弓箭手就位!”
陈天迅速下达一连串命令,声音沉稳,不见丝毫慌乱。
刚刚经历一场胜仗的官兵们,还未来得及享受喜悦,心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海上不同陆地,一旦战败,几乎就是葬身鱼腹的下场!
侯三连滚带爬地跑到陈天身边,脸色发白:“国公爷,看旗号,是……是登州叛将孔有德、耿仲明麾下的水师!他们投了清虏后,一直被安置在复州湾一带!那些小船,多半是长期在辽东沿海活动的‘混海龙’一伙的海寇!”
孔有德?耿仲明?
这两个名字陈天有印象,原是毛文龙部将,后来叛明投清,带来了大量火炮和战船,极大地增强了清军的水上力量。
没想到,第一次正式海战,就碰上了这块硬骨头!
对方船多势众,且以逸待劳。
己方则是劳师远征,满载而归,行动不便。
形势,瞬间急转直下!
清军主力舰队中,那艘最大的福船船楼上,一个身着清军高级将领甲胄的汉子,正用单筒望远镜不断观察着陈天的船队,脸上露出一丝狞笑。
他放下望远镜,对身旁一个满脸横肉、头包红巾的海寇头目说道:“混海龙,看到前面那几艘船了吗?尤其是中间那艘,给本王盯紧了!那上面,就是大明蓟国公陈天!大汗有令,取其首级者,赏万金,封贝勒!”
那名叫“混海龙”的海寇头目舔了舔嘴唇,眼中露出贪婪而残忍的光芒:“王爷放心,在这片海上,还没俺‘混海龙’吃不下的肥羊!他陈天陆上厉害,到了这海上,是龙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儿郎们,扯满帆,靠上去!先剁了他们的爪牙!”
随着他一声令下,数十艘海寇快船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帆桨并用,速度快得惊人,从侧翼朝着陈天船队的后方直插了过来!
而清军的主力大船,也开始调整风帆,占据上风位,显然准备用火炮和撞击战术给予致命一击。
海风带来的不再是咸腥,而是浓烈的硝烟与杀机。
赵虎手握刀柄,指节发白,看向陈天:“督师,怎么办?打还是走?”
陈天目光扫过飞速逼近的海寇快船,又看了看远处正在抢占有利位置的清军主力,眼神锐利如刀。
走?
满载的船队速度根本比不上那些灵活的海寇船,只会被慢慢蚕食。
打?
兵力、船速均处劣势,硬碰硬胜算渺茫。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命令,”陈天的声音在海风中显得异常清晰,“运输船队继续向东南方向撤退,由你率领三艘战船护卫。其余所有战船,随我——”
他猛地抽出腰间那把跟随他多年的腰刀,刀锋直指扑面而来的敌船,声如雷霆:
“转向!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