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龙脉”的传言,出现得太过巧合,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刻意引导着舆论。
是针对他陈天?还是针对这摇摇欲坠的大明国祚?亦或是……与那阴山魔渊深处蠢蠢欲动的“更大的恐怖”有关?
陈天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前世,他从不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气运,但在这个世界,很多原本虚无的东西,却可能拥有实实在在的力量。
大明的地脉国运能镇压阴山魔渊,便是明证。
“龙脉……”
他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字,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不管你是真是假,既然浮出了水面,我倒要看看,底下藏着什么。”
为此陈天专门和一直在外打造情报机构的侯三进行了沟通,让其派出的探子,以及“夜枭”中那些对风水地气有所涉猎的成员,很快便行动起来,像一张无形的网,撒向了宣大境内的山川河流、古刹荒冢。
与此同时,关于龙脉受损、导致天灾人祸、国运衰微的流言,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不仅在北地流传,甚至顺着运河、官道,悄然蔓延至江南繁华之地,最终,不可避免地传入了紫禁城。
……
乾清宫,灯火通明。
崇祯皇帝朱由检面容憔悴,眼下的乌青愈发浓重。
他面前御案上,除了堆积如山的告急文书,还多了几份来自钦天监和几位素有清名的理学大家的密奏。
内容大同小异,都隐晦地提及了近日喧嚣尘上的“龙脉”之说。
“龙脉受损,地气南移,乃至中原板荡,烽烟四起……”
崇祯喃喃念着密奏中的词句,声音沙哑,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惊惧。
他继位以来,夙兴夜寐,自问勤政远超先帝,为何国事却一日坏过一日?
流寇剿而不灭,愈演愈烈;辽东建奴步步紧逼,关宁锦防线摇摇欲坠;如今连北疆的陈天也隐隐尾大不掉……难道,真的不是朕不够努力,而是这大明的气数……真的尽了?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
“承恩,”他唤来随侍的老太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说,这龙脉之说,是真是假?”
太监王承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陛下乃真龙天子,受命于天,国运必当绵长!此等荒诞之言,定是别有用心之人散布,意在扰乱民心,动摇国本!陛下万万不可轻信啊!”
崇祯沉默着,没有叫起。
他知道王承恩说的是套话,是安慰。
可那些密奏,那些流传甚广的传言,像一根根刺,扎在他本就敏感多疑的神经上。
若龙脉无恙,为何天灾人祸不断?
若龙脉有损,又该如何修补?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面对看得见的敌人,他还可以调兵遣将。
面对这看不见摸不着的“龙脉”,他又能做什么?
“传旨,”良久,崇祯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虚脱感,“令钦天监密切观测天象地动,若有异常,即刻来报。再……密令几位信得过的风水大家,暗中查探北龙(指北方龙脉)走向,看看是否……是否真有变故。”
他最终还是没能完全无视这玄乎的传言。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必须做点什么。
这似乎成了他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一个能将眼前困局归因于“天命”而非“人祸”的借口。
……
大同,总督府。
陈天看着王闯汇总上来的调查报告,眉头越皱越紧。
报告显示,宣大境内,确实存在几处地气异常之地。
其一,在宣府以北,靠近长城的一处山谷,本地人称“哑谷”。
鸟兽罕至,植被稀疏,常年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阴寒之气。
有猎户曾深入其中,归来后便精神萎靡,不久暴毙。
夜枭成员用特制的罗盘探测,发现该地磁场混乱,地气晦暗沉寂,宛如死地。
其二,在大同西侧,一片原本水草丰美的牧场,近一年来莫名开始退化,牧草枯黄,地下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涩味。
有蒙古牧民声称,在月圆之夜,曾看到那片草场上有幽蓝色的磷火飘荡,并听到地底传来沉闷的呜咽声。
其三,也是最让陈天在意的一处,位于阴山山脉边缘,一个不起眼的山坳。
那里原本有一眼小小的温泉,泉水温热,富含矿物质,附近野兽常去饮用。
但根据当地山民和夜枭的观察,近半年来,那眼温泉的水温在缓慢下降,水质也变得浑浊,偶尔还会翻涌出带着腥气的黑色泥沙。
更诡异的是,山坳周围的岩石上,开始出现一些非天然形成的、如同血管脉络般的暗红色纹路,触摸上去,能感到一丝微弱的、令人不适的灼热感。
“哑谷的死寂,牧场的退化,温泉的异变……”
陈天用手指点着报告上的这三个地点,它们看似毫无关联,分布在不同方位,“还有那岩石上的‘血管’……这绝不仅仅是普通的地质变化。”
他回想起阴山魔渊那弥漫的、具有腐蚀性的黑雾,那能迷惑心智的力量。
这些地点的异常,是否就是魔渊气息外泄,侵蚀地脉的表现?
或者说,是支撑此方天地的“龙脉”或可称为灵脉、地脉之类的某些节点上受到了污染或破坏,导致了局部环境的恶化?
龙脉受损,国运衰微。
地气被污,妖魔滋生。
这两者,或许本就是一体两面!
陈天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舆图前,将这三个地点的位置标注出来。
它们像三块难看的疤痕,烙印在宣大的山川之间。
“王闯。”
“属下在。”
“加派高手,严密监控这三处地点,尤其是阴山边缘那个山坳。设置警戒线,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让格物院……不,让懂堪舆和阵法的修士过去,尝试布下监测法阵,我要知道这些地方的地气变化细节!”
“是!”
“另外,”陈天目光幽深,“搜集所有关于龙脉、地气的古籍记载,无论是风水学说还是修仙杂谈,我都要看。还有,找几个真正有本事的修士或者风水师来,要靠谱的,我想听听他们的看法。”
他不再完全将此视为无稽之谈。
既然可能存在,就必须纳入考量,并设法应对。
若龙脉真的关乎国运和此地生灵存续,那它的安危,就与他陈天息息相关!
接下来的日子,陈天一边处理日常军政事务,督促格物院的研究和荡魔营的组建,一边投入大量精力研究那些玄之又玄的龙脉地气之说。
他接见了两位被“请”来的老修士和一个据说祖上三代都是风水师的中年人。
交谈之中,他摒弃了高高在上的姿态,以平等探讨的态度询问。
得到的说法纷繁复杂,但有一些核心观点趋于一致:龙脉是大地灵气运行的主干通道,维系一方水土的生机与秩序。
龙脉昌隆,则风调雨顺,人杰地灵;龙脉受损或阻滞,则天灾频发,地气晦乱,易生邪祟。
而国运,确实与主宰这片土地的龙脉兴衰有着微妙的联系。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修士甚至直言不讳:“督师大人,宣大之地,乃至整个北疆,龙脉之气近来确有滞涩紊乱之象。老朽观那阴山方向,煞气冲天,恐有异物不断侵蚀地脉根基啊!长此以往,不仅妖魔会更易滋生,恐怕……恐怕这天灾人祸,也要更甚了。”
这话与陈天的猜测不谋而合。
阴山魔渊,或许正是在通过侵蚀地脉,来削弱这个世界的抵抗力量,为“更大的恐怖”降临创造条件!
就在陈天对龙脉之说的认知逐渐清晰,并开始思考如何应对地脉侵蚀时,王闯又一次带来了关于那三处异常地点的最新消息。
他的脸色非常难看。
“督师,监视哑谷的兄弟回报,谷内的阴寒之气似乎在加重,前天夜里,谷中深处传来了……像是很多人低声啜泣的声音,但进去查探,却空无一人。”
“牧场那边,枯死的范围在扩大,而且在地下浅层,挖出了一些……形态诡异、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的动物骨骼。”
“最麻烦的是阴山那个山坳,”王闯深吸一口气,“我们布下的监测法阵,昨晚探测到一股强烈的、充满恶意的能量脉冲从地底深处传来,虽然一闪即逝,但留守的修士说……那感觉,很像魔渊的气息,而且比之前接触过的都要精纯、可怕!”
陈天的心猛地一沉。
侵蚀在加剧!
魔渊的力量,正在通过这些“伤口”,更深入地渗透进来!
他仿佛能看到,一张以阴山魔渊为中心,通过侵蚀地脉而不断扩大的黑暗之网,正在这片土地下悄然蔓延。
必须做点什么来阻止,或者至少延缓这个过程!
可他对于如何修复地脉、稳固龙脉,却毫无头绪。
这涉及到的层面,似乎比他目前掌握的武道、阵法,甚至是初生的科技,都要更加深奥和玄妙。
就在他陷入沉思,感到有些棘手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桌案上另一份来自铁山营的例行报告。
报告里顺带提了一句,营中驯养的一批战马,最近显得有些焦躁不安,尤其是在夜晚,时常无故嘶鸣,对着北方阴山的方向刨蹄子。
战马的异常?
北方?
陈天心中微微一动。
动物往往对自然环境的变化,尤其是这种涉及地气、能量的微妙变化,比人类要敏感得多。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了一丝亮光。
“王闯,去把赵胜给我叫来。”
王闯愣了一下,赵胜现在是铁山营的主将,督师此时叫他,难道和龙脉、魔渊之事有关?
他不敢多问,立刻应声而去。
陈天的手指轻轻点着那份报告上关于战马异常的记录,一个想法逐渐在他脑中成型。
或许,除了依靠修士和法阵,还可以借助这些大自然的“哨兵”?
他需要一套更立体、更敏锐的监控体系,不仅针对人,也要针对这片土地本身。
赵胜很快赶到,风尘仆仆的说道:“督师,您找我?”
陈天看着他,直接问道:“赵胜,铁山营中可有擅长驯养鹰隼、犬只,或者对战马习性极为了解的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