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色的麦浪在秋风中起伏,沉甸甸的穗子压弯了腰。
粟米秆子粗壮,颗粒饱满。
田间地头,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
军屯的士卒们喊着号子,挥汗如雨地抢收着粮食,脸上洋溢着收获的喜悦。
民屯的农户们,一家老小齐上阵,镰刀飞舞,收割着一年来辛苦劳作的成果。
今年不同往年,陈天近一个月来每隔三天就会以总督官职调动地脉国运,调理天地之间的元气走向,使得整个宣大地区这一段时间的气候、温度、雨水等都适合作物的生长。
不过这种行径确实累,以陈天现在罡气境界的修为,一次也只能调理半个时辰,而且之后还有休息个两到三天。
怪不得之前没听说其他地方的大官干这种事,这种事情虽然对自身罡气有着极大的打磨作用,但是确实十分损耗精神,所以绝大多数人都是正常清修打磨自身罡气,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毕竟调理一方天地元气对他们自身的好处并不明显,一次对罡气的打磨程度还没有服用丹药来的多。
这也是之后陈天休息的主要原因,正所谓,罡气易恢,精神难好。
再加上新修的水渠将清冽的河水引到了以往干旱的田地,总督府在陈天的命令下推广了“耧车”等多种改良的农具,还有更结实耐用的铁犁,让春耕省了不少力气。
虽然不敢说家家户户都能吃饱,但看着那堆成小山似的粮垛,所有人的心里都踏实了不少。
“王老汉,今年收成咋样?”
一个路过的商队伙计,勒住马,笑着向田埂上歇脚的老农打招呼。
那老农抹了把汗,黝黑的脸上笑出了一道道褶子:“托总督大人的福!好着哩!比去年多了快三成!交了屯租,剩下的够吃到明年夏天,娃娃们也不用饿得嗷嗷叫了!”
他抓起一把刚打下来的麦粒,摊在手心,“瞧瞧,这粒多饱实!”
伙计咂咂嘴,眼中流露出羡慕。
他走南闯北,见过太多地方赤地千里、易子而食的惨状,像宣大这边还能有这般丰收光景的,简直是凤毛麟角。
“还是你们这儿好哇!听说总督大人治下,税赋也清楚,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摊派。”
“那是!”
王老汉挺直了腰板,与有荣焉,“陈总督是干实事的大官!说了多少就是多少,谁敢多收一粒,直接砍脑袋!咱们这心里,亮堂!”
类似的对话,在宣大各地的田间地头、市集茶馆不断上演。
陈天没有坐在总督府里听报告,他带着赵胜和几个亲随,骑着马,亲自到了田间。
他没有穿官服,只是一身利落的青布箭衣,但所到之处,无论是军屯的士卒还是民屯的农户,都自发地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地向他行礼,目光中充满了感激和信服。
陈天跳下马,走到一个正在脱粒的军屯小队前。
他随手抓起一把脱好的麦粒,在手里搓了搓,又捡起几粒放进嘴里咬了咬。
“嗯,干透了,籽粒也硬实,不错。”
他点了点头,对带队的小旗官说道,“告诉弟兄们,辛苦了!今年收成好,除了该发的饷银,每人再多发三斗新麦,让大家都尝尝鲜!”
“谢督师!”
那小旗官和周围的士兵们顿时喜形于色,干劲更足了。
三斗新麦不算多,但这份心意,让这些提着脑袋吃饭的汉子们心里暖烘烘的。
陈天又走向民屯的区域,他看到几个孩童在收割后的田地里捡拾掉落的麦穗,便走过去,蹲下身,温和地问道:“娃娃,捡麦穗做什么呀?”
一个胆子大点的孩子抬起头,脆生生地回答:“回大老爷话,娘说不能浪费,捡回去磨点面,给俺爹贴饼子吃!”
陈天摸了摸那孩子的头,心里有些发酸,又有些欣慰。
他站起身,对跟在身后的屯田官吩咐:“传令下去,各民屯收割后,允许妇孺老弱入田拾穗,任何人不得阻拦。”
“是,督师!”
屯田官连忙记下。
这只是一个小细节,却让周围的农户们感动不已。
这位总督大人,是真把他们这些苦哈哈当人看啊!
随着新粮陆续入库,宣大各地的官仓第一次有了充实的感觉。
虽然远未到满溢的程度,但至少不再是之前那种能跑老鼠的空旷。
军心,首先就稳了。
市集也随之繁荣起来。
大同城内的几条主要街道,人流明显增多。
粮铺里新麦、新粟的价格,在总督府官定价格的引导下,保持在一个相对平稳的水平,虽然比往年丰收时略高,但远比外面那些饿殍遍野的地区低得多。
这让周边州府的一些小商贩甚至百姓,都想方设法弄点东西来宣大换粮食。
卖布匹的、卖盐铁的、卖山货的、卖牲畜的……各色摊位鳞次栉比。
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虽然大多数人脸上依旧带着风霜之色,但眼神里少了那份绝望的麻木,多了几分对生活的盼头。
陈天带着赵胜,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慢慢走着。
他时不时在一些摊位前停下,问问价格,聊聊行情。
在一个卖陶器的摊子前,他拿起一个粗糙但结实的大碗,问道:“老哥,这碗怎么卖?”
那摊主见陈天气度不凡,虽不识其身份,也知非富即贵,忙赔笑道:“这位爷,三文钱一个,您要是多要,还能便宜。”
陈天笑了笑,放下碗:“生意还好做吗?”
“托您的福……啊不,托总督大人的福!”
摊主忙改口,“今年日子好过些了,城里人多,买碗碟的人也多了点。好歹……能混个肚儿圆。”
陈天点点头,没再多说,继续往前走。
赵胜跟在后面,低声道:“督师,看来咱们的政策见效了,市面上活泛了不少,税收这个月也比上月增加了两成。”
“还不够。”
陈天看着街景,目光深远,“这只是刚开始,要让宣大真正成为铁打的根基,让百姓不仅能吃饱,还能穿暖,有余钱送孩子念书识字,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下来:“而且,这眼前的繁华,就像这秋日的太阳,看着暖和,说变天就变天。咱们这点家底,在很多人眼里,可是块流油的肥肉。”
正说着,前方一阵喧哗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只见几个穿着绸衫、管家模样的人,正围着一个粮铺的掌柜,声音不大,但语气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倨傲。
“王掌柜,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库里的这批新麦,我们范家全要了。价格嘛,就按官价再加一成,如何?这可比你零卖省心多了。”
那粮铺掌柜面露难色,搓着手道:“几位爷,不是小人不卖面子,只是总督府有令,粮店售粮,每人每次购买不得超过三石,就是防止有人囤积居奇。您这一下子要包圆,小人……小人实在不敢啊!”
“哼!”
为首的那个三角眼管家冷笑一声,“总督府的令?在这大同地界,我们范家说的话,有时候比总督府还管用!你掂量掂量!再说了,我们买粮又不是去倒卖,是给府上那么多伙计、匠人吃用,这不算违令吧?”
王掌柜额头冒汗,显然极为畏惧这范家,但又不敢公然违背总督府的严令,一时僵在那里。
陈天的眼睛眯了起来。
范家……晋商八大家之首,果然还是按捺不住,把手伸到这新粮上来了。
他们想干什么?
真如他们所说自用,还是想囤积起来,等待时机高价抛出,甚至……资敌?
他正欲上前,另一个亲随快步挤到他身边,低声禀报:“督师,派去灰鹊部的顾问小队有消息传回。”
陈天脚步一顿,暂时按下对范家的怒火,沉声问:“情况如何?”
那亲随脸色有些凝重:“小队派人送回急报,他们协助灰鹊部稳住了阵脚,利用我们提供的兵甲和指导的战术,打退了黑狼部两次进攻。但是……他们在黑狼部的队伍里,发现了这个——”
接着这名亲随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用布包裹的东西,递到陈天面前。
陈天接过,打开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块残破的皮甲碎片,看样式是蒙古人常用的。
但让他心惊的,是皮甲内侧,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绘制着一个扭曲、诡异,仿佛在不断蠕动的符文图案!
这图案散发着一股阴冷、邪异的气息,与他在黑风谷、在那些异常魔物体内感受到的能量,同出一源!
“符文……”
陈天捏着那块皮甲碎片,指尖冰凉,“竟然出现在了蒙古部落的装备上?!”
他猛地抬头,望向西北方向,目光锐利如刀。
看来,黑狼部背后的,不只是喀尔喀蒙古或者后金那么简单了。
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