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妖人如同隐藏在腐肉下的蛆虫,被陈天以铁腕手段狠狠剔除,公开处决的血腥场面震慑了所有心怀侥幸或迷茫之人。
流民营地的秩序暂时稳定下来,但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绝望与麻木,以及更深层次的精神空虚,却如同顽固的瘴气,难以驱散。
陈天深知,砍头只能治标。
饥饿的肚子需要粮食填饱,而空洞的心灵,更需要东西去填补。
若不能给予这些人,尤其是军队和未来的希望,那些孩童,一个看得见的未来和一套足以安身立命的价值信念,那么今天扑灭的邪火,明日必将在另一处绝望的土壤上复燃,甚至可能从内部腐蚀他苦心经营的军队。
“思想的阵地,如果我们不去占领,就会被妖魔鬼怪占领。”
这句话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他来自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太清楚意识形态斗争的残酷与重要。
在这个文盲率极高的时代,谁能掌握教化之权,谁就能掌握人心向背。
“兴办学堂!”
一个清晰而坚定的念头在陈天心中成型,“不仅要教人厮杀,更要教人明理!不仅要养活他们的身体,更要塑造他们的精神!”
命令迅速下达,在宣大总督府的强力推动下,一项前所未有的举措在军队和主要军屯区铺开。
首先是在各主力营中设立“讲武学堂”。
这并非传统意义上培养军官的武学,而是面向所有士兵的扫盲班和思想教育课。
利用操练间隙、饭后休整时间,以棚为单位,由识文断字的下级军官或特意招募的落第书生担任“教习”,教授最基础的识字和算数。
教材是陈天亲自拟定纲要,再由幕僚润色编写的,极其简单实用。
识字不从《三字经》、《千字文》开始,而是直接学习与军队和生活密切相关的字词:“刀”、“枪”、“盾”、“城”、“粮”、“忠”、“勇”、“义”、“家”、“国”。
算数则直接教学如何计算军饷分发、如何丈量土地、如何统计粮草消耗。
更重要的是思想灌输。
陈天摒弃了那些空洞的圣贤之言,编写的教材语言直白,道理浅显:
“当兵吃粮,保家卫国。家在哪里?在你身后的父母妻儿,在你脚下的田地屋舍!国是什么?是千千万万个家聚在一起,不让鞑子、妖魔来烧杀抢掠!”
“忠,不是忠于某个遥不可及的大人物,是忠于给你发饷、让你家人能活下去的这支军队,是忠于保护了你家园的这面旗帜!”
“勇,不是好勇斗狠,是训练时多流汗,战场上少流血,是关键时刻敢为袍泽挡刀!”
“义,是公平分配,是不欺压百姓,是遵守军纪,团结一心!”
这些道理,结合士兵们的切身经历和陈天自身的威望,如同涓涓细流,潜移默化地渗入他们的心田。
许多大字不识一个的老兵,开始笨拙地在地上比划着自己的名字,开始明白自己每日操练、守卫边关的意义,不仅仅是为了那几口军粮。
与此同时,在各大军屯区和相对稳定的流民安置点,“蒙学”也如同雨后春笋般建立起来。
主要招收军户子弟和流民中的适龄孩童。
这里的学习内容更基础,但也融入了陈天的理念。
除了认字、算数,还有简单的图画,描绘将士英勇杀敌、百姓辛勤耕作的场景。
歌声也取代了诡异的谣谚,孩子们学着唱:“好男儿,当兵去,保家乡,卫国土……”
陈天深知身教重于言传。
他不仅亲自审定教材,更在百忙之中,定期抽出时间,亲自前往大同城外的讲武学堂和蒙学授课。
他没有穿总督的官服,而是一身利落的劲装,站在一群席地而坐的士兵或孩童面前。
他不用晦涩的语言,讲的都是大白话。
在讲武学堂,他可能会随手拿起一支长矛,讲解发力技巧后,话锋一转:“这矛尖,为什么要对着关外?因为关外有想闯进来抢我们粮食、杀我们亲人的强盗!我们练好武艺,握紧刀枪,就是为了让他们知道,这里的粮食有主,这里的人,不好惹!”
在蒙学,他可能会蹲下来,看着那些面黄肌瘦却眼神明亮的孩童,指着远处的农田:“孩子们,看到那些田地了吗?那是我们活命的根本。你们现在认字、学算数,长大了,就能用知识种出更多的粮食,或者像你们的父兄一样,成为保护这些粮食的勇士!”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诚和力量,深深打动着聆听者。
士兵们觉得督师懂他们,孩子们觉得这位大官很亲切。
对于学习优异、表现出忠诚和潜力的士兵或子弟,陈天给予了重点培养。
不仅提供更好的伙食和津贴,还有机会得到他偶尔的武学指点,甚至被选入铁山营或担任基层军官。
这无疑树立了极佳的榜样,激发了更多人的向学之心和上进之心。
潜移默化中,变化在悄然发生。
军营里,士兵们闲暇时聚众赌博、酗酒闹事的少了,围着教习认字、讨论战法、甚至为某个道理争得面红耳赤的多了。
军队的凝聚力,在一种共同的认知和价值追求中,得到了无形的提升和巩固。
蒙学里,孩童们琅琅的读书声,取代了以往的哭闹和野性。
他们开始懂得纪律,开始憧憬未来,开始将自己与“家”、“国”联系起来。
那些曾经被魔教谶语蛊惑的父母,看到自己的孩子能写出自己的名字,能算出简单的账目,脸上也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对官府、对军队的抵触和怀疑,自然减轻了许多。
教化之功,润物无声,却根基深厚。
站在大同城外的蒙学堂外,听着里面传出的稚嫩却认真的诵读声,陈天心中稍感宽慰。
这或许是一条漫长而艰难的路,但至少,他已经在播种。
他正在尝试打造一个不同于以往、拥有共同信念和知识的集体,这将是他在这个乱世立足最坚实的根基。
然而,现实的残酷总是如影随形。
就在他沉浸在这短暂的教育成果中时,赵胜脸色凝重地快步走来,递上一份刚刚收到的密报。
“督师,侯三将军从草原急报!情况……有变!漠南蒙古诸部的集结并非虚张声势,但他们主力移动的方向……似乎并非直扑我宣大,而是……而是绕向了西面!另外,他还提及,在侦查过程中,发现了疑似魔教高层人员活动的踪迹,与蒙古某个部落接触频繁……”
陈天接过密报,快速浏览,眉头再次紧紧锁起。
蒙古主力西移?魔教高层与蒙古部落接触?
这两个信息结合在一起,指向了一个更加复杂和危险的局面。
敌人究竟想干什么?西面是……延绥、宁夏?还是……更远的地方?
他猛地抬头,望向了西边那苍茫的天空,心中警铃大作。
“传令给侯三,不惜代价,查明蒙古主力西进的真实意图和目的地!”
“还有,加派精锐,盯死那些魔教高层的动向!我要知道,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他感觉到,一场波及范围更广、牵扯势力更多的巨大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