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夜雾比西域的风沙更缠人,丝丝缕缕裹着寒意,黏在玄元观的朱红立柱上,凝成细碎的水珠。
观前石阶蒙着薄尘,两侧的石狮子被岁月磨去棱角,唯有眼中的凹痕里积着黑污,在月光下像滴未干的血。
柳彦舟走在最前,指尖扣着三枚银针,针尾的银丝在袖中轻轻颤动——这是药老特制的“破邪针”,能破阴邪毒术,针身淬过阳炎草汁液,遇毒便会泛出红光。
“观门没锁,是故意引我们进来。”阿璃扶着门框停下,铁杖头轻轻敲了敲地面,传来“空空”的回响,“地下有空腔,可能藏着伏兵。”她的头巾早已取下,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左腿虽仍需借力,却将重心压得极稳,随时能应对突袭。
药老走到观内的香炉前,伸手拂过炉壁,指腹沾了些暗红色粉末,凑近鼻尖轻嗅后脸色骤变:“是‘血祭粉’!用活人血混合朱砂磨的,前朝玄元教祭祀时才会用,这李嵩是想在这里启动九转还魂阵的前序仪式!”
话音刚落,观后突然传来脚步声,伴随着青铜铃铛的脆响。
李嵩身着紫色官袍,腰间系着刻有双鱼纹的玉带,手中把玩着一枚黑色玉佩——正是烈日枷锁的“噬魂佩”,玉佩上的蛇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他身后跟着四名身着禁军服饰的护卫,手中长刀的刀柄缠着黑布,刀身却隐隐透着幽蓝,显然淬了毒。
“柳先生、药老,别来无恙?”李嵩站在三清像前,笑容温文,眼底却藏着狠厉,“没想到你们真敢来,倒是省了本座不少功夫。”
他抬手示意护卫守住门口,目光落在柳彦舟身上,像在打量一件稀有的货物,“药王脉最后传人,血脉纯净,正好做九转还魂阵的祭品。”
“当年迫害我柳家、背叛药王脉的,就是你父亲吧?”柳彦舟的声音很平,却带着冰碴子,“我母亲手札里记着,毒心堂的资助者姓李,藏在太仆寺,掌着朝廷兵器库——原来就是你们父子。”
他摸出怀中的青梅双鱼佩,玉佩在烛火下泛出温润的光,与李嵩玉带上的残缺双鱼纹形成刺眼对比。
李嵩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冷笑出声:“旧事提它作甚?如今黑玉髓在你们手上,玄元晶在我这里,只要献祭了你,就能复活前朝圣主,颠覆大周!到时候,我李家就是新朝的开国功臣,药王脉的这点恩怨,算得了什么?”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后露出一块拳头大的晶石,通体赤红,散发着灼热的气息——正是玄元晶!
“小心!玄元晶与黑玉髓相吸,会引动周围的阴邪之气!”药老大喊一声,迅速抛出一把阳炎草药粉,粉末落在玄元晶周围,立刻腾起淡金色的火焰,暂时压制了晶石的热气。
李嵩见状怒喝:“给我上!拿下他们!”四名护卫立刻挥刀扑来,刀风裹挟着毒雾,直逼柳彦舟面门。
阿璃率先迎上,铁杖横扫,杖头的短刃突然弹出,直刺左侧护卫的咽喉。
护卫慌忙格挡,却被阿璃借势一推,撞向右侧同伴,两人的刀“哐当”撞在一起,火星四溅。
柳彦舟趁机射出破邪针,银针精准地射中另外两名护卫的眉心。
护卫闷哼一声,手中长刀落地,身体抽搐着倒在地上——他们早已被李嵩炼成半药人,全靠玄元晶的力量支撑,破邪针一入体,便破了控心术,毒素瞬间反噬。
“废物!”李嵩见状,亲自抓起玄元晶,掌心凝聚出黑色气浪,拍向柳彦舟,“本座亲自来拿你!”
气浪中裹着细碎的毒针,正是“七绝针”的升级版,针身泛着黑紫,显然掺了腐骨涎的浓缩毒液。
柳彦舟侧身避开,同时甩出一枚铜钱,精准地击中李嵩手中的玄元晶。
晶石脱手飞出,阿璃眼疾手快,铁杖一挑将其挑向药老。
药老接住玄元晶,立刻用阳炎草布包裹住,防止其与外界邪气接触:“这晶石不能离黑玉髓太近,否则会自动引动阵法!”
李嵩见玄元晶被夺,眼中闪过疯狂,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瓷瓶,猛地砸在地上。
瓷瓶碎裂的瞬间,黑色毒雾喷涌而出,观内的烛火瞬间变成幽绿色,三清像的眼眶里竟渗出暗红色液体,滴落在地面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是‘腐心瘴’!快闭气!”药老抛出三枚醒神香,香灰落在毒雾中,腾起淡金色的烟,暂时将毒雾逼退几分。
柳彦舟趁机射出银针,直取李嵩的丹田——那里是他操控毒术的内力源头,只要封住丹田,便能暂时废了他的毒术。
银针破空而去,却被李嵩侧身避开,只射中他的左肩。
李嵩惨叫一声,转身就往观后跑,那里有一道通往地下的暗门,是他早就准备好的退路。
“想跑?”阿璃纵身一跃,铁杖直刺李嵩的后背,却被他反手抛出的噬魂佩挡住,玉佩与铁杖相撞,发出刺耳的金属声,震得阿璃手臂发麻。
等三人追至观后,暗门早已关上,门楣上刻着一行小字:“长安朱雀街,明日午时,以玄元晶换柳彦舟,否则黑玉髓必毁。”
字迹是用毒血写的,泛着诡异的黑紫,触之即死。
“他是故意的,想用玄元晶和我换黑玉髓,同时确认黑玉髓的下落。”
柳彦舟盯着暗门,指尖的破邪针仍在颤动,“而且他知道夜影护送黑玉髓的路线,明日午时朱雀街,肯定设了天罗地网。”
药老收起玄元晶,眉头紧锁:“这李嵩藏了后手,他手上的噬魂佩能召唤烈日枷锁的‘幽冥卫’,那些人都是炼了十年以上的药人,刀枪不入,比之前的蚀骨卫难对付百倍。”
阿璃走到暗门边,用铁杖敲了敲门板,传来厚重的回响:“暗门后应该通着太仆寺的密道,他是想逃回府中。我们现在追不及,不如先回客栈,通知夜枭加强黑玉髓的守卫,再想对策。”
夜雾更浓了,玄元观的铃铛还在轻轻晃动,声音细碎得像在哭。
柳彦舟望着暗门,又摸了摸怀中的青梅双鱼佩,突然想起母亲手札里的一句话:“药王脉的宿命,不是被献祭,而是破邪祟。”
他握紧拳头,眼中闪过决绝——明日午时,朱雀街,他要亲手了结这桩跨越两代的恩怨,更要护着黑玉髓,护着长安,护着身边的人。
三人悄然退出玄元观,融入长安的夜色中。
街角的灯笼忽明忽暗,照得他们的影子忽长忽短,像在命运的棋局里,即将落下最关键的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