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甲卫的马蹄声如闷雷般滚近，每一步砸在廊道青砖上，都震得顶梁的泥沙簌簌往下掉，落在肩头凉得发沉。
阿璃指尖攥着铁盒冰凉的边缘，胡乱将它往衣襟深处塞，扣紧腰带时指节都泛了白，这盒子里装的是爹娘的冤屈，绝不能被抢走。
“那边有通往上层的密道！”苏文清突然指向西侧一道窄门，话音却卡在喉咙里。
他蹲下身，指尖悬在地面微微颤动的流沙上方，声音压得极低：“只是密道外是‘五行流沙阵’，沈从安当年亲手布的，走错一步，连骨头都剩不下。”
石墩正背着昏迷的钱通，后者眉头拧成死结，嘴唇泛着青，含糊的梦呓从齿缝里漏出来：“别碰……别碰那铁盒……”
李狂扛着巨斧往前踏了半步，斧刃擦过石缝溅起火星，粗声粗气地炸响：“不就是堆破沙子摆的破阵？俺一斧子下去，劈碎它娘的！”
“劈不得！”苏文清赶紧按住他的斧柄，从袖袋里摸出张卷得发脆的《破阵谱》残页，朱砂画的五行符号早已褪色，“流沙底下全是机括，碰错一块砖，整个厅堂能塌成深坑。当年王爷破吐蕃‘九曲流沙阵’，用的是‘以水破土’的法子，咱们得先找阵眼。”
阿璃忽然攥住苏文清的手腕，闭上眼将耳尖贴在冰凉的青砖上。
廊道里的风裹着马蹄声，却从密道方向漏进来三道气流：东侧沙下的气流急得像刀子，西侧的缓得发滞，唯有正北方向的流沙深处，隐隐传来“嘀嗒”的水声——是暗河！
“正北是阵眼！”她猛地睁眼，指尖直指正北那片泛着微光的流沙区，“那里有暗河，水流能冲开流沙！”
林默先往正北挪步，鞋底贴着流沙缝隙轻得像猫，可刚踩进中间沙区，脚下猛地一空，整个人往下陷了半寸，黄沙瞬间漫到脚踝！
他赶紧探手抓住旁边的石柱，指节攥得发白，急声喊：“快！这里的流沙在动！”
刀疤张想都没想就冲过去，伸手要拉林默的胳膊，脚刚踏出一步，脚下的流沙突然“咕嘟”翻涌，像活物似的裹住他的小腿，整个人直直往下坠。
“咳咳……这破沙子……”他挣扎着将断雪刀插进石缝，刀柄攥得发颤，才勉强稳住身形。
“俺来帮你！”李狂扛着巨斧就要冲，却被苏文清拽住腰带往后扯：“别乱冲！按谱子来！踩‘金位’。你左前方三尺，那块边缘带青苔的青石板！”
李狂赶紧调整方向，脚掌刚贴上青石板，脚下果然稳了。
他伸手扣住刀疤张的手腕，硬生生将人拽了上来，后者裤腿沾满泥沙，冷得打哆嗦，骂道：“这沈从安，死了都不安生！”
阿璃护着怀里的铁盒，跟着林默往密道走，刚迈过三道砖缝，身后突然传来“闷哼”一声。
守在门口的石墩正想扶稳背上的钱通，脚腕一滑，竟踩进侧边的流沙区！
黄沙瞬间漫到腰际，他赶紧把钱通往旁边推，粗声喊：“别过来！俺撑得住……”
钱通被推得踉跄两步，猛地醒透。
看见石墩半截身子陷在沙里，他眼睛瞬间红了，伸手就解背上的重弩，弩箭对准旁边的石柱：“俺射断石柱撑住！”
“不行！”阿璃赶紧扑过去按住他的弩机，“重弩力道太大，会震塌整个流沙层！”
她转头看向苏文清，声音里带了急：“苏先生，还有别的法子吗？”
苏文清盯着石墩周围打转的流沙，突然拍了下大腿：“药老！你药箱里的雪莲粉！那东西遇湿能凝土，撒在沙上说不定能定住它！”
药老赶紧从药箱里掏出瓷瓶，雪白的粉末撒在流沙上，遇沙即凝，原本翻涌的细沙瞬间慢了下来。
石墩趁机往上爬了半尺，可腰间的玄铁盾没扣紧，“当啷”一声滑进流沙，眨眼就没了影。
“俺的盾！”那是石敢大哥留给他的唯一念想，他下意识伸手去捞，脚下的流沙立刻又裹住他，再陷下去一寸，黄沙漫到了胸口。
“别管盾了！”阿璃攥住他的胳膊，林默和刀疤张也赶紧过来搭手，三人合力将石墩拽了上来。
石墩腰上磨出的血渗进衣料，却还盯着流沙区发呆：“那是……石敢大哥的盾……”
“盾没了能找，人不能有事。”阿璃拍了拍他的肩，声音沉却稳，“等咱们杀尽沈党余孽，再回来给你把盾挖出来。”
这时，廊道尽头的马蹄声已经撞进厅堂，独眼吴的喊声刺耳得很：“魏大人！他们在密道里！快追！”
魏大人？阿璃心里猛地一沉。
赵烈昨晚跟她提过魏氏四虎，魏强是最狠的那个，专替沈从安屠灭异己，他怎么会在这儿？
“快进密道！”苏文清推着众人往窄门里走，声音里带了颤，“尽头是寒渊堡后山，李崇的雨燕卫在那儿接应！再晚就被堵死了！”
众人刚踏进密道，身后就传来流沙塌陷的巨响，阿璃回头一看，厅堂的石柱已经开始倾斜，碎石“哗啦啦”往下掉。
她赶紧加快脚步，却听见身后传来钱通的闷哼。
他手按在腰上，旧伤被颠得发作了，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脸色白得像纸，可还是攥紧重弩，一步没落下：“俺……俺不拖后腿……”
密道里越来越暗，只有前方透进的微光越来越亮。
林默走在最前，突然停住脚步，声音里带了喜：“前面有光！是雨燕卫的信号！”众人顺着微光跑过去，果然看见密道尽头站着几个穿玄色劲装的汉子，腰间别着雨燕卫的令牌。
“李大人早安排了！”为首的汉子递过缰绳，马背上还挂着水囊，“拿到铁盒就往武宁走，魏强的黑甲卫人多，硬碰硬吃亏！”
阿璃刚抓住马缰绳，突然想起怀里的铁盒，赶紧掏出来。盒面上刻的“凝”字沾了泥沙，她用袖口轻轻擦了擦，指尖摸着那冰凉的字，心里默念：“爹，娘，女儿拿到铁盒了，你们的冤屈，很快就能洗清了。”
“杀！”后山突然传来喊杀声，还夹杂着马蹄踏碎枯枝的声响。
雨燕卫的汉子脸色骤变，抽出腰间的刀：“是黑甲卫！他们绕到后山了！少主你们快骑马走，我们断后！”
阿璃翻上马背，回头看了眼山口，黑甲卫的身影已经冒了出来，刀光在日光下闪着冷光。
她咬了咬牙，一甩马鞭，马蹄扬起尘土：“走！去武宁！”
几匹马顺着山道往前奔，身后的喊杀声渐渐远了，可阿璃攥着缰绳的手，始终没松过。